书城小说麻辣La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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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两只蚂蚱

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谁帮我裁衣服,我为谁暖手足。

——《辣椒的博客摘抄》

12点半,我走进添美居。中午的食客不多,罗成给我们订了包厢。

服务员倒过茶水,转身出去了。接着另一个服务员进来,请我们点菜。罗成看着我。

“吃点米饭就行了,时间太紧。”我说。

“那好,”罗成面向服务员,“把你们店的招牌菜,选四样,直接上米饭吧。”

包厢安静了两分钟,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饰,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面前的桌布,根本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我主动打破沉默:“罗成,你来到深蓝,是因为那个‘地平线’吗?”

罗成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有一部分原因。”

“是不是他们伤害过你,所以你来报仇?”我不假思索地说。

罗成含笑不语。我也感觉这个问题很白痴。

“你是怎么发现‘地平线’的?”我喝了口茶水,继续问道。

罗成换了个坐姿,一只胳膊搭在桌边,另一只胳膊放在椅背上:“在新加坡的奥美,我学会了很多东西。那里的运营方式与国内的广告公司不同。他们是全球眼光,竞争对手遍布世界各地,随时可能出现莫名其妙的掠夺者。那些人改变装束,穿着马甲,像鳄鱼一样突然从河里冒出来,攻击岸边的羚羊。我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们的一切外部特征都是假的,很难抓住他们的弱点。他们资金雄厚,来路不明。”

我有点发怵,紧盯着罗成。

不过还好,这个话题,罗成并没有打算深入:“商业,就像水一样,流动时总有痕迹可循。即使沼泽下面的潜流,用心寻找也能发现水源。我能找到‘地平线创新思维策划公司’,就是因为他们留下了痕迹。”

“你是说,你一直在寻找他们?”我打量罗成,“你们早就有过接触?”

“是的。”罗成毫不隐瞒,“这家公司的背景很复杂,而且也做过一些事。我花费不少力气寻找他们,幸运的是,他们终于在这里浮出了水面。”

“这就是你上次跟我说的‘使命’?”

罗成注视着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们潜伏3年,真的就像沼泽一样。”我喃喃自语,“你不怕陷进去吗?”

“我们已经陷进来了。”罗成镇静地说。

“我们?”我重复着这个词汇。我们?听起来很陌生,但是很亲切。

“我们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罗成笑了,但马上就严肃起来,“除非你退出。你想退出吗?”

“我……退出……”我考虑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我离开深蓝?”

“你可以选择离开深蓝。谁也拦不住你。”罗成的目光很真诚,似乎很希望我点一点头。

“我为什么要离开深蓝?”我瞪着他。

罗成静默一下:“因为这场战争。”

我笑了:“我大姨妈跟我说过……”

罗成望着我,等待我说下去。

我笑得更灿烂,瞳孔明亮,满含着憧憬:“大姨妈跟我说:如果遇到过不去的坎儿,就把它铲平!”我学着大姨妈的样子,在桌面拍了一掌。

罗成显然受到震撼:“没想到你对深蓝的感情这么深。”

“谈不上什么感情吧。反正我做梦都没想过离开。深蓝给我提供了自由发展空间,而且能挣工分,又有一帮好姐妹围绕身边,我做的又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事,我为什么要离开?”

说这些话时,我不禁想起了一位职场哲学家——朱世宝。

如果你选择了一个地方,接受了这个地方风土人情,你就要热爱这个地方。没人逼迫你干什么,如果不开心,也不要发牢骚,转身走掉就是了。

这样想着想着,我竟有了一种梦幻般的献祭感觉。

“唔,这样啊。”罗成淡淡地说。

“但我不想跟你做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补充说明。

罗成思忖一下,笑了:“我不怕。”

“怕什么?”我疑惑地看着他。他的话莫名其妙。

“我不怕被你吃掉。”罗成露出玩世不恭的表情,朝我眨眨眼睛,“雌蚂蚱怀孕期间,会把雄蚂蚱吃掉。”

我仍然一脸白痴状,并且天真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吃掉?”

“为了下一代看不到丑爸爸,”罗成笑着说,“不过也可能是补充营养吧。 雌雄双修,采阳补阴,最后雄蚂蚱油尽灯枯,GAME OVER。”

我默不做声。罗成看了看我:“怎么,不喜欢这个版本吗?那我提供另一个版本的解释。”

我没看他,眼光投到窗户上。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阴霾,几根树枝凝固在窗框上,连着几片叶子,像一幅水粉画。

罗成说:“新的版本是这样解释的:因为雌蚂蚱很爱很爱雄蚂蚱,爱他就把他吃掉,可以带他去任何地方。他永远也不会背叛她,一生一世在一起。”

我打个冷战。好变态的爱情观。

只有扭曲的人生观和世界观,才会带来这样恐怖的爱情观。但我要承认,很刺激,就好像三伏天吃了一顿热辣辣的火锅大餐,爽,就一个字。

“你喜欢哪个版本?生物学的还是精神科的?”罗成观察我的面部表情。

“哎呀,咱们跑题了。”我做出如梦初醒的样子,“你到底是怎么发现‘地平线’的?”

罗成的思绪转变也很快,立刻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午的会议也提到了,地平线的运作区域,主要集中在D市和E市,我也是偶然从朋友那里听到一些消息。”

“所以你想来帮助深蓝?”我问。

“地平线有了明确的目标,同时,他们自己也暴露了目标。我参与进来,其实也是想借助深蓝提供的平台。”罗成坦诚地说。

包厢的门轻轻叩响,服务员上菜了。罗成拿起筷子对我说:“先吃东西吧,你肯定饿了。”

他把一块肺片夹到我碗里,红油衬托着白生生的米饭,太诱惑了,我食欲大开。

“听你的名字,就特别适合川菜。”罗成笑着说。

我没顾上理他,专心致志地吃粮食。他又把一块麻婆豆腐放到我碗里。我立刻将它消灭干净。

罗成简单地吃了几口米饭,放下筷子。

“哎?你怎么不吃?这么好吃的川菜啊。”我一只眼睛看着桌子,一只眼睛看着他。

“我……咳,我不习惯这么刺激的食物。”他说。

“啊?”我瞪着他,“怎么不早说啊,原来你不吃辣。”

“没事的,你吃好就行。我有劲。”

“什么劲?”

“三天不吃饭的饿劲。”他严肃地说。

我差点笑喷:“原来你练过辟谷功!哦,是开辟的辟,不是屁股的屁。也不是屁股功,是辟谷功。”

“嗯,可能练过吧。”罗成戏谑地说,“当年在华山学艺的时候,师父告诉我,五谷是五毒,坚决回避,才是人间正道。”

“那你师父有没有告诉你,女人是老虎?”我满嘴塞着菜,辣椒红油从嘴角淌下来,都没时间处理一下。

“这个……这倒没有。师父让我积极面对人生出现的各种挑战,包括老虎。”

我抽空伸出大拇指:“你师父是猛人,华山的新扛霸子。”

罗成笑了,喝着茶水。

“那你再点几个菜吧,这家店里也有不辣的。”我提醒他。

“算了,时间不够了,待会儿我们市场部也有个会。”

我继续横扫桌上的菜,吃得太过瘾了,居然发出“咝啊咝啊”的低吟声。突然发觉不对劲,有点像叫床一样,而且眼睛辣得湿润,眼神迷离多彩,快要控制不住似的。

我放缓节奏,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巴。我感觉自己的嘴唇微微涨痛,肯定变得鲜亮饱满,很诱惑的样子。我吸了几口凉气,喝着茶水,感觉特别爽。

不过,孤男寡女出来吃饭,最好不要吃火锅、川菜等刺激性较强的食物。男人会非常乐意欣赏女人受虐的模样,女人也会因为吃得太爽,无意间暴露出奔放的一面。

反正我也吃饱了,现在扮淑女还来得及。

包厢又静默片刻。我找个话题,以转移注意力。我问罗成:“地平线为什么要针对深蓝?”

罗成摇摇头;“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我有些惊讶。

“我又不是万事通。”他笑了,“但这种事也逃不过一般的原则,无非是权利、财富、虚荣心的争斗。”

“虚荣心?”我表示惊讶。

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商业游戏,有时候很像爱情游戏。爱情就是权利抗争,情感操纵的游戏。商业行为何尝不是如此呢?

“你是不是会一直帮助深蓝,直到打垮地平线?”我注视着罗成。

“深蓝也是在帮我。”罗成真诚地说,“在你面前,我不想隐瞒什么。我需要深蓝提供的平台,这样就有了阵地。我会一直盯着地平线,因为他们背后的人物,才是最值得关注的。”

“也许深蓝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地平线,而我们却不知道。”我喃喃地说。

“哦?此话怎讲?”

“S市有七千多家广告公司,虽然我们每天都向客户宣传,我们如何的与众不同,其实在主要方面,还是很相似的。论策划水平,与我们排名相当的,大约有十三四家,论知名度,至少有五六家能超过我们。”

“但无论怎样,他们全都缺少一个重要因素。”罗成敏锐地指出。

“是什么?”我十分好奇。

“他们都没有陈辣椒啊。”罗成笑着说。

我怔了一下,这句话当然是个玩笑:“我有那么重要吗?”我假装很激动的样子。

“对我来说,你是最重要的。”罗成看着我。

我实在不明白,这个男人调情和谈工作是如何转化的,在他的玩笑和庄严之间有条线,这条线飘来飘去,对他来说太模糊了,或者说,是我自己无法理解。

如果我想要探究这条线背后的东西,我就是白痴。

如果我完全不理会,就可以把他当做白痴。

罗成沉静地说:“对我来说,深蓝因为有你,才显得与众不同。”

“那是你的主观臆测。”我开始了心理辅导,“现在你的感性占了上风,压倒了你的理智。你以为世界就是你想象的样子,这会让你陷入盲目、冲动和疯狂,难以自拔。”

“我都说了,这是一座沼泽,我们都陷了进来。”他提醒我,“难以自拔,不如不拔。”他倾了倾身子,“往前走两步是深海,往回退一百步是地平线——你选择哪个?”

“你这是在和我调情吗?”我一脸茫然地问。

“不算吧。我说话就是这个样子,想起什么就说什么。”

“哦。”我低下头。遇到这样的男人真没办法,他是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异类。

包厢忽然出现了尴尬的沉默。这种沉默,通常只有初恋的时候才会有。男生女生坐在一起,既想说些大家感兴趣的话题,又担心对方厌烦,就这么傻傻的,任凭时间一格一格地飘过。

这餐饭就这样吃完了,我站起身,又忍不住问道:“我们和地平线的战争,会不会有人身危险啊?”

“别把这件事设想为一个悲剧。”他淡定地说,“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

“谢谢,那首先,你自己也要保重。”我转脸看着他,“你保重了,才能保护我,好不好?”

“好。就这么说定了。”罗成注视着我的眼睛。

我咬了咬嘴唇,一种酸麻而甜蜜的感觉,似乎能感觉到空气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