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扫视数千围观弟子,在众人注视下,显得不慌不忙,展现出了东一峰院首师兄的气势。
随后,轻轻一招手,和禄就把他的八阵五行锤放入了法衣空间,背起双手,看一眼贾贵,又看一眼顾锦,最后,极其隐匿的瞥了眼王盗,似乎在暗自思量什么。
“顾师兄,杀柴霸。这句话,是谁先喊出来的?”忽然,和禄一抬眼,望向四周烟火院的弟子,表情阴冷的问道。
此言一出之后,刚才呐喊的数百名外门弟子,都不由心中一惊,但也没显得有多害怕,一个个互相看看,沉默不语。
“没人说?”
和禄脑袋一转,再次扫视那些弟子,到最后,他阴阴一笑,竟然看向不远处的王盗,缓缓道:“王师弟,据师兄所知,贾贵此次深入山林,正是要找你,对吧?刚才那一句‘顾师兄,杀柴霸’的煽动言论,想必,也与你不无关系,你说出来吧,师兄不会追究的。”
听到和禄如此一说,顿时,在场数千弟子,都看向了王盗。
邵俊、刘波、杨大福三人,都和王盗站在一起,在一众弟子看过去的时候,邵俊仍是一副孤傲的笑意,完全把众人眼神无视了,刘波和杨大福则是面面相觑,随后恶狠狠瞪了众人一眼,接着把视线转向和禄,一丝杀意,若有若无的展现了出来。
两人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和禄是在借机陷害王盗。
如果王盗沉默,所有围观弟子,都会觉得此人胆小怕事,刚刚建立起来的名声,恐怕就要大打折扣。
可要是王盗给出了答案,就等于出卖了同阶层的弟子,名声会更坏。
不得不说,和禄阴人的手段,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一个问题,就让王盗陷入了“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这一刻,王盗不由得苦笑起来。
原本,他还想在弟子间建立起正面形象,那样一来,今后在门派中修炼,就能方便许多。刘波和杨大福做了自己的死党,邵俊也帮着自己出手,这些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可以帮助自己塑造正面形象。
但和禄的这个问题,就仿佛一只乌鸦,怪叫着飞了过来,无论如何,王盗都难以达成目的了。
“也罢。对修道者来说,实力才是根本。区区虚名,何足挂齿?”
王盗心里暗暗忖度,脸上却是微露笑意,扫视了众人一圈,最后看向和禄,点点头,“好。既然院首师兄发话了,我就把始作俑者抓出来。”
一边说着,王盗身形一闪,脚下沌本源气急转,陡然飞窜而起,掠到了八角所在的大树之上,也不待对方反应,一拳砸去,顿时让八角鼻骨断裂,血流如注。
“你给别人煽风点火,与我无关。但你的主子想要利用我,树立名声,那就怪不得我了!”一把抓住了八角胸前法衣,王盗面无表情低声说道。
八角是沌气纳体境的弟子,但比起低级法力,却比王盗差了不知多少倍。
此刻,被王盗无缘无故打断了鼻子,他先是心中惊骇,但听到王盗的小声言语,立刻知道,对方看穿了自己和顾锦的阴谋,无可奈何之下,他也只能捂住窜血的鼻子,任由对方提着。
“下去!”
王盗冷喝一声,揪住八角法衣,身体一纵,从大树上跳回地面,半空中,他就放开手,让八角一头栽入落叶中,来了个十足的狗啃泥。
一见王盗把八角丢在地上,山林之中,围观的数千外门弟子,都不由脸色微变。
很显然,王盗如此粗鲁的动作,让众人大吃一惊。
毕竟,从双方斗在一起后,王盗仅仅出手两次,这些弟子对王盗的印象,就是为人温和、仗义。
但此时此刻,看到王盗出手果断,不顾败坏名声,直接揪出了八角,还将其狠狠摔在地上,一瞬间,就把刚才那种睿智、儒雅的形象破坏了。
而当众人还在震惊之际,王盗的一个动作,再次让他们瞪大了眼睛,完全改变了对这名新弟子的印象。
只见,王盗二话不说,趁着八角跌落在地,一抬脚,死死踩在了此人脸上,使劲儿一捻,八角的脸皮,就被搓下来一大片,口中,更是喷出了一股鲜血,还有一些白色的小东西,似乎是八角的牙齿,也随着鲜血流了出来。
“和师兄,你且莫急,让师弟向他问清楚!”
王盗看了和禄一眼,似笑非笑,口上冷冷说着,心中却把化灵门的门规思虑了一遍,随后心中一定,也不待和禄作何反应,脚仍旧踩在八角脸上,手一招,把八角的一条胳膊抓了起来。
和禄见此,眼神微微闪烁,心中快速思考。
对于王盗此番做法,他这个院首师兄,也没有看出门道。对方入门的时候,虽然给自己甩了脸色,但也没说出任何出格的话,这让和禄认为,饶是此人骨头硬,可也有些忍耐,一时半刻,做不出何种大事。
但一段时间后,得知王盗隐藏于山林之中,和禄的揣测,就加深了一些,直到于青峰死后,东一峰三院间,有了关于王盗的传言,和禄才真正认识到,王盗此人,不是容易招惹的。
于是,和禄与贾贵密谋,要让贾贵收拾王盗,如有意外,他再出手。
而此时亲眼见到王盗的手段,颇为狠辣,也不怕败坏了在同阶层弟子中的名声,和禄愣神间,也有些心中发苦,暗骂自己愚蠢,自己让对方揪出煽动之人,就等于给了对方将功补过的机会,此次在山林中发生的斗殴,就算与王盗有莫大关系,自己也不好处罚了。
这些,在化灵门门规之中,都有着详细记录。
一旦发生弟子间的斗殴,无论由何人挑起,只要此人能揪出恶意煽动者,那么,此人的过错,便小了一半,而如果此人修为不错,潜力巨大,更可以从轻处理,甚至,可以完全无视此人的过错。
王盗的修行,在这些日子的传说中,几乎被东一峰三院弟子搞得尽人皆知,仅仅入门三月,就有了如此修为,那自然潜力巨大,无可争议。
这样一来,在此次斗殴事件中,王盗不但不会受到处罚,反而名声大振,虽然不是好名声,但总归是扬名了。
和禄顿时后悔起来,他是东一峰烟火院的院首师兄,对院内外门弟子,具有极大的控制权和处罚权,若斗殴发生在烟火院之中,他还可以为所欲为,随意对王盗进行处罚,但发生在东一峰山林,并有三院数千弟子围观,其中不乏炼气院修为高深的弟子,如此,和禄就毫无办法了,只能显现出公事公办的姿态。
权力再大,也需要口碑,否则引起众怒,被内门得知,一个调令下来,自己就得老老实实做普通弟子,这点,和禄作为院首师兄,还是非常明白的。
在和禄思考之间,王盗一边抓着八角的胳膊,一边也沉吟起来:“当日,我看到施冰苑和向伯言斗法,恰巧遇到邵俊,经他提醒,方才得知,门规,便是向伯言挑衅施冰苑的由头。从那时起,我就把化灵门的门规很当回事,经常翻看。此时回头一想,在化灵门之中,弟子间有任何冲突,都要受门规的束缚,我修为尚低,无法脱离化灵门,但祥记门规,就能时时知道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果,却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这样想着,王盗看向八角的眼神中,蓦然展现出一丝怜悯,虽然说,此人是顾锦的棋子,间接利用了自己,但王盗来到化灵门,也才三个多月,只杀过一人,心肠并不算毒辣。
可置身于如此环境中,王盗想要修道成仙,长生不死,就必须接受这些暗算,同时,也需要对这些暗算作出回应。
他的手腕不硬,就要被对方掣肘,因此,王盗必须在这时,狠下心来。
此时此刻,也算是他为自己做出了一个选择,选择与人为善,那就什么也别想得到,还要被和禄处罚。选择果断狠辣,就能为自己的修炼之途铺平道路。
在外人看来,王盗身材高大,体格矫健,像是十五六岁的大少年,但实际上,他只是一名十三岁的少年,三月前,更是一个纯朴的山野少年。
但来到化灵门之后,耳濡目染下,王盗变了,他本来就不傻,能够看透旁人的算计,此时,遇到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必须抛下从前那个山野少年的影子了。
“太多人想要长生不死,但仙路漫漫,修道者彼此争夺,又有几人能平步青云,终成大道?大部分修道者,只是做别人的垫脚石罢了。”
心中微微一叹,识海中,那个陪爷爷下棋的山野少年,仿佛飘入了一条长河之中,悠悠荡荡,渐渐消失不见。
王盗的脸上,展现出果决之色。
这一刻,抛却了童年的过往,他真正成熟起来了。
而如何处理当前的局面,就是他证明自己成熟的最好方式。
咔嚓!
一声脆响发出,震惊当场,数千围观弟子,都瞪着眼睛看过去。
只见,王盗所握八角的胳膊,已经被他折断了下来,鲜血从断裂的肌肉间流出,丝丝白骨,也在鲜血中若隐若现。
倒在地上的八角,猛然张口,爆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的法力积淀并不雄浑,能够搭上顾锦,也全是因为心思敏捷,口齿伶俐,善于煽动。
一遭到这种皮肉之苦,根本就难以忍受。
他痛得浑身抽搐,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刚才的时候,已被王盗用脚搓下了半片脸皮,此时撕心裂肺的惨叫,更显得凄厉无比。
而与之相对的,却是站立在八角身前,一张脸毫无表情的王盗。
他是个果断之人,决定放弃怜悯,他就不会展现出丝毫心软之意。
王盗的果断,是与生俱来的,如若他瞻前顾后,做事犹犹豫豫,也不会因为老头子的一句话,就带上十几个面饼,只身来到完全陌生的化灵门。
“依门规,恶意煽动大批弟子、扰乱外门弟子关系之人,杀无赦!不过,看你这等修为,想必定有其他弟子指使,你把那人说出来,我不杀你。”
随手丢掉八角的断臂,王盗双眼一眨不眨,仍是那副毫无表情的样子,看着在地上抽搐嘶吼的八角,声音冰冷的说道。
与此同时,随着王盗声音的响起,山林中围观的数千弟子,都变得安静下来。
此刻,他们方才全面认识了王盗。
要说此人数日前杀了守山院的于青峰,这数千弟子,虽然无一人能够证明,却也不会再怀疑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