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武和许杭也都仰望着天空，直到飞机从那边飞过来，飞过头顶，又一直从这边飞过去，像蝗虫消失在天际。
3、大敌压境营部会议厅，排以上军官悉数到齐，所有军官都围着大厅中间这座按照一定比例制作的防地模型。副官把正前方的省际地图换下，挂上一张城防图。
张天武在几个营部军官的簇拥下进来。他环顾自己这些出生入死的老部下，除去少数几个特别优秀的军官是后来从新兵里提拔上来的，其余军官都是台儿庄阻击战突围出来的。
张天武沉声说：“各位，我部重振旗鼓的日子终于到了。这一仗，务必要将日军的战车部队阻击下来。各位请看，日军的战车部队要进入主战场，只有二条路，一条是从大道，绕过三座城池。另外一条路，就是从我们这座城池直接穿过去。要绕道的话，不仅耽误时间，而且消耗巨大，对部队的锐气，也大大有损。因此，日军的战车部队不会选择绕道。同时以日军的狂妄，也一定会从我们这座城池直接切入，直线距离只有绕道的二十分之一，临时开辟一些利于坦克行进的通道，也不会太困难。并且穿过我城，是易攻难守的丘谷地形，日军的战车部队能够发挥巨大威力。”
会议厅响起一阵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声音平息下去，张天武说：“我营一共一千六百人，面对的是日军坦克联队，双方优劣掺半，不能乐观，但也不必悲观。我们只要将坦克联队阻击下来，就算取得胜利。坦克联队受阻之后，我方主战场的压力就大大减轻。战车部队的优势就是攻击力大，推进迅速，一旦打开了就摧枯拉朽势不可挡；但是战车部队的劣势也同样明显，一旦行动受阻，就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平型关战役，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所有军官都表情肃穆。
张天武威严地扫视一下四周，用手中的细棍指点着模型地图，说：“各位请看，全城防务一共有八个重点防御，二十六个侧重点防御，一百一十二个可防守点。”
冷不丁身后传来一个冷静的声音：“还有一个特别重点防御。”
张天武头也不回，说：“许中校，烦劳以后出现的时候，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许杭笑笑，说：“看来我以后不用再观察张营长了，你的应变能力让我钦佩得很。若党国军官人人都能如此那就好了。”
张天武一字一句说：“观察就免了，我现在需要的是安全感。”
军官们都笑了起来。
张天武冷冷问：“很好笑吗？”
所有军官立即都面无表情，低头看着模型地图。
张天武问：“哪个特别重点防御？”
许杭用手指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林。
张天武眉关紧锁，看着许杭，问：“为什么？”
许杭慢条斯理说：“此处地形低洼，一旦下雨，就会非常泥泞，战车部队肯定无法从这里轻松通过。眼看就要进入春季了，下雨的日子一定不少。在这处小山林里重点防御，可以很好的阻击日军。一旦形势危急，一线、二线工事无法再阻击日军，我们可以摧毁整个城墙壁垒，形成大面积的废墟，让日军的装甲车无法前进，只能改道从这里通过。我们全线收缩退守此地，就能够很好的牵制战车部队。另此地适合炮兵驻守，贵营的炮兵连可以设伏此地。若不下雨，可用重炮轰击，日军想要推进，只怕不容易。”
张天武回头看着模型地图，点点头，说：“这个地方我也考虑过，不过由于构筑工事比较困难，所以最后放弃了。另外这种阻击也不是我部擅长。”
许杭说：“事实上，在这个小山林重点防御，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这一侧的仓库。这仓库，才是真正特别重点防御，最后的防御。”
“仓库？”张天武立刻去看小山林侧面的仓库。
许杭点头，说：“是的。我已经去看过了，这仓库十分坚固，可以作为我们最后的据点。昨天我刚让手下的特工做过测试，一个炸药包，无法摧毁一堵墙。坦克炮要摧毁仓库，也要连续轰炸才有可能。所以日军要突破仓库，就要消耗许多的炮弹。我们消耗日军炮弹越多，对主战场的威胁就越小。而日军要补充炮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我们固守这里，也断绝了自己的所有退路，到了这里，再没有别的选择。”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了。日军这一次作战，要的是速战速决。而我们，只要赢得了时间，就是胜利。另外战局瞬息万变，谁也说不准，在短短的时间里，会发生多少事情。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机会。而日军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让我们得到这种机会。所以说，战场上的胜负已经无足轻重，这一次战役，实质就是争夺时间的战役。”
张天武看着许杭，说：“既然许中校这样说，那我就把重炮连调给你，那里的事情，就完全交给你了。至于仓库，我会让警卫排先行进入。如果形势真的发展到全线崩溃的地步，我会召集所有的兵力，全线退守仓库，做最后一搏。就如许中校刚才所说，我们多消耗鬼子一颗炮弹，落到主战场的炮弹就少一颗，威胁就小一点。”
许杭点头。
13、张天武最后看看悬挂的那张防务地图，开始下达命令。
“何连长。”
何飞挺直腰板：“到。”
“你连留下半个排，具体怎么留你看着办，其余兄弟分成八队，进入八个重点防御，负责把日军的坦克给我拦下来。你给我听好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不能让他们推进。哪怕你们都躺着让坦克压过去，塞也要塞住他们。如果有一辆日军坦克过来，我的理解只有一种，你们已经全部阵亡。”
“是。”
张天武继续指派：“五连，六连，你们二部负责这一百多个可防御点，可灵活机动，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地形和日军周旋，主要负责消灭日军渐次深入的步兵力量，不断消耗对方人员。”
五、六二连连长齐声领命。
“重机枪连。”
“到。”
“你们现在有多少挺重机枪。”
“有十八挺重机枪，三十多挺轻机枪。”
“就这么一点？”
“这这已经相当不错了。”重机枪连连长嗫嚅了一下，十八挺啊，人家一个旅都未必有这么多重机枪，想不到营长还嫌不够呢。
张天武略微皱眉，说：“重机枪分派到八个重点防御，轻机枪分到十八个侧重点防御。”
“是。”
“你们机枪连一定要保证人不响了，机枪还在响。”
“请营长放心，人倒机枪不倒一向是我们的打法。”
“好。”张天武这时看着一个头发稀疏，但样子十分慈善的中年军官，说，“三连。”
“有。”
“你部携带迫击炮，等到四连加强连与日军先头部队交火之后，快速携带迫击炮前往轰炸。听着，这一回你们也是游击作战了，哪头防地吃紧，你们就跑哪里去轰炸，给我炸准一些，把库存所有炮弹都给我打光了。要有一颗剩下，你就别回来见我。”
“是。”轻迫击炮连连长一直没有开过这种大荤，平常上峰的命令都是节约为主，不是遇到特别难啃的骨头，伤亡太大了，那都不舍得用这个，因为炮弹补给困难，而炮连没了炮弹，那就连伙房都不如了，人家伙房还能做饭冒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