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当你途径我的盛放:一个行者的心灵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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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人潮汹涌的无人之地 (4)

孤独是安全的,是自由的,也是自我的。所以要鼓起勇气敞开,并与外界连接,尽可能地连接。

可以彼此不认同,但是不拒绝了解;可以彼此不了解,但是不拒绝表达;可以充分去表达,但是不试图影响。

“自我”在这个过程中,也许会膨胀,也许会萎缩,也许会伤害,也许会受伤。但最起码,“自我”会因此开始认识到,他不是独立的,不是唯一的,不是永恒的。

敞开之初,便是这种浓汤感:黏稠,不清明,但充满新奇与诱惑,仍然

是无关好坏,只关乎觉察。

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一条迂回的道路。寂寞是容易的,却要出离于寂寞,要在每一个陌生人身上发现自己。

这是一条漫长的道路,一条迂回的道路。要沿着一切方向走向自己的最深处,要在自己的最深处确认:自己从来不曾存在。

在“自我”营造的寂寞中挣脱,获得真正的寂寞。在彻底的寂寞中,成为一切万有。

但那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在此途中,写下这一篇秘密的文字,自以为记。

修道上的感性与理性

昨天在微博上写道:“放下不是放弃,随缘不是随便,空性不是空无,慈悲不是伤悲。”有很多人问:“为什么放下不是放弃?“

这让我开始反思,修道上的感性与理性。作为情绪综合体的人类,情绪是我们认出自己乃至认定自己的重要工具——我悲伤、我快乐、我愤怒、我迷惘、我渴望……

情绪也是我们描述世界乃至构造世界的重要手段——这是我所喜欢的、

这是我所厌恶的、这是我所不在乎的……情绪是我们与我们外在的一切连接的通道,无法令我们产生情绪的,则无法在我们心中呈现,如同无物。

情绪能带来力量感,力量感证实了存在感。当我们要去判断自己是否拥有某人某物时,我们非常地依赖情绪——我在乎他吗?拥有他能令我快乐吗?失去他我痛苦吗?

情绪的变化,是证明“我”与“我所”都存在的证据。所以,对于通过情绪读世界的我们大部分人来说,放下,就等同于放弃了。而对于那些试图追随佛陀,超越情绪的人们呢?

其实也是藉由情绪而入道的。不可否认,信仰、皈依、虔诚、慈悲、爱这些字眼,因为美好、感性而充满了煽动性。而且恰恰是最感性的人,最容易进入精神世界。

去年底在菩提迦耶,一位宁玛的堪布在雪谦寺讲授佛子行时说道:“你们来到这里,都很想知道,怎么才能拥有不带执著的快乐;其实佛陀更加好奇,你们怎么能够拥有带着执著的快乐?这是佛陀与我们最大的矛盾。”

因为在佛陀眼里,只要还有执著,就没有快乐而言。看来,佛陀一点儿也不感性。感性的情绪能够让我们入道,但只有理性的光芒可以照耀我们无尽的

道路。

感性的力量能够鼓舞我们前进,但是只有理性的方向可以引导我们到达。

感性的“爱”如果不能变成理性的“觉”,我们就无法成就真正解脱,“爱”便只能是轮回里的安慰剂罢了。

放下却不放弃,其实很难,我们从来不曾真正地放下,甚至也从来不曾真正地放弃。

就像无执而极乐的佛陀,其实超越了感性,也超越了理性。

真的虔诚吗?

宗萨仁波切说:“由于缺少功德,我此生遇到的都是非常慈悲、和善的上师,所以我的虔诚心得不到考验,我相信这是我缺少功德的缘故。”

没有经受过考验的虔诚心,就如未经淬炼的钢铁,不足以帮助我们斩断轮回之根。未经考验的“虔诚”,也许只是众多情绪中的一种,和爱、恨、贪、妒、疑一样,都是情绪。以虔诚为名的情绪,能给我们更好的名声,更大的执著 ,却更难以对治。怎么才能知道我们的虔诚是真实无伪、堪为道用的呢?我会这样问自己——

我的虔诚心有没有经受过时间的考验?刚刚接触佛法和上师的“蜜月期”,和五年、十年成为“老油条”之后相比,我在上师面前还是那一只空杯子吗?无论同样的话语,我已经听过了多少遍,我对上师的法教还能珍视如初吗?还欢喜得如同第一次听到吗?这个问题, 三年、五年还尚早,要给自己十年来认真地回答。

我的虔诚心有没有经受过空间的考验?千里之外,我能无怨无悔,谨遵师嘱吗?随侍身边,我能毕恭毕敬,而无不逊吗?我们的虔诚心能经受住和上师相隔不见的考验,却往往经受不住与上师朝夕共处的考验。众

会之中,我能谦卑温和,不哗众取宠吗?与师独处,我能坦诚真挚、不矫饰虚伪吗?这个问题, 我用一次一次的亲近、疏远,来拷问自己。

我的虔诚心有没有经受过苦乐亲疏的考验?困苦之中、障难之时,我能不能相信这是上师给我最好的加持?事事顺遂、无愿不满,我还记不记得这是上师的恩德?当上师呵护备至、关怀深切的时候, 我会不会自恃、傲慢?当上师不屑一顾、厉声呵责的时候,我会不会怨恨、嫌嗔?这个问题, 我要勇敢地进入一切境地,然后考察自己。

但愿我能发现我的虔诚心里面的杂质,但愿我有力量把它们变成智慧的火焰,淬炼出真实、坚固的虔诚心来。

当夕阳在云海之涯际

夕阳留在云海之涯际一抹虹彩,有殷红如血,有深蓝如海,在红与蓝之间,橘子色的过渡恰到好处,美哉!大概已经飞出了国境,心头的沉厚可以卸一卸了,我亲爱的白羊战士,你可以暂时在暮光之中休息,我亲爱的蓝金度母,你也可以在日出之前保持寂静。

只有我,在一万公尺的高空,在两处境域之间,在云海之上、星空之下,以见证者的身份回忆与记录。

今年是充满挑战与变化的一年,一些生命中的秩序悄然整合,不是以剧烈的方式,却真的十分深刻。今年是功德伴随着业障,纷纷现前的一年,在一些困惑之中清醒,也进入了一些新的、更为深刻的困惑。今年是开创格局的一年,无论是物质世界还是精神世界,都开始与新的领域相接触,彼此进入,彼此增上。所以今年,是频繁与内在自我交流的一年,我们曾经激辩、试图协商、努力说服,也曾相对无言,最后藉由内在的慈悲,与宽宏的勇气,我们获得了一定的共许,灵性与理性也终于合力实现了几次大的跨越与明显的成长。

我一向尊重内在的声音,但是今年,可以说是第一次,与其展开对话,

不光是倾听还真诚地予以回应,是真正的交流与意见交换。由于对话而加深了洞察,直到这个时候我终于体验到,洞察是深具力量的——洞察不仅仅是了知,洞察本身包含了抉择,洞察的当下,一条新的路径赫然开显,你自然而然步入其中。

“了知”只是在“自我”层面的运作,而“洞察”则趋于“心性”层面的运作。只有当“自我”与“心性”(或者你也可以将它假名为“灵魂”)同时向上到达相同的高度,达成一致,生命才能安然进入另一个层面,否则“自我”与“心性”相互撕扯,无法整合,必然会带来生命步调的混乱,甚至退转。而对话与尊重,就是整合的前提。“心性”要学会尊重“自我”的不完美,认清当下的现实;“自我”要学会尊重“心性”的愿景,相信她终将引领我们到达的那个净乐之境。

今年,我不再以自我为皈依,也不再以自我为敌,我知道,她以及她们——自我以及众多的小我——将是我未来最重要的法侣眷属,生死相依。我是她们之中最先觉醒的一个,却无法独善其身,我有责任将她们一一唤醒,带领她们到达超越之地。如同本尊与空行,如同空性与光明,我们具生而双运,我们不一亦不异。

今年,只是一个开始,我相信多生多世之中,我已经多次地如此“开始”过。我相信这不是简单的重复,也不是雷同的经历,是生命越来越清晰的授记:你终将到达,但你必须保持前进。

六月,给佛陀的信

北京的夏天来了,春天时在印度种下的花,不知道盛开了吗?

这一个夏天和以往不太一样,很安宁,但其实我是用了颇长的一段时间,才习惯了这种安宁的。因为希冀之心,不习惯没有欲求。心中没有欲求就好像脚下突然没有了地板——原来“自由”只是叶公的龙。习惯于攀缘的心还没有学会享受真正的自由,就好像沉溺于悲伤的妇人其实不舍得放下悲伤一样。

没有欲求,就连唤你的名,都没有了以往的力量。但是我决定放下这愚蠢的力量感,我识破了它是存在感的傀儡,而试图获得存在感就是一切苦的起源,是自由的终结。你是希望我自由的,对吗?虽然我还是有点儿害怕。

于是我试着允许自己没有心愿,没有祈求。我仍然念念唤你的名,但你再也不是那个光辉驾临,能为我达成什么的神了,我不再需要神灵。我需要如实地看见你,如实地看见一切,为此,我只能透过一颗没有祈求的心,作最真诚的祈请。

倏忽到了六月,慢慢的我开始有一点儿习惯这自由与安宁。原来生命的丰盛不是欲求带来的呢,一如夏花,并不因我们的祈求而盛开,却因我们的平静而美好。

谢谢你,佛陀。

因果知道

我儿,见你收拾行装,你欲往何方去?你去,我自不拦你,相反,我将看顾你——在一切时中、一切角落。但在你为驹儿挂鞍前,先到我的脚边来,安坐、默然,听我再说一席话。

我儿,屋外便是那烟火人间,我没有七宝可予你享用,甚至没有为你铸一把护身的长剑,但我有一句话儿赠你,铭记它,你将无敌。

我儿,人间的是非不像酥油里的黑发,分明可见;它是雪山的陈雪,早已压成了坚冰,化也化不开,断也断不得。

如果有人误会你,微笑着解释,不要用辩驳的姿态;你看风总是抽打着玛尼堆,石头从不辩驳,只是默默地坚持着;如果他不愿听你解释,微笑着沉默,要相信很多话不是非说不可,因为因果已经知道。

如果有人嫉妒你,优雅地保持距离,不要用挑衅的姿态;你看麻雀总是嫉恨老鹰,老鹰从不介怀,只是远远地飞翔开;如果他非要走近你,冷静地等待,要相信很多事必须要发生,你控制不了,但因果会知道。

如果有人伤害你,聪明地躲避,不要用决斗的姿态;你看猎人总是追捕雪狮,雪狮从不反扑,只趁月色踱步至那无人能及的崖端;如果他已经伤害了你,不要试图报复,要知道你不是公正的判官,该如何偿还,因果知道。

如果有人爱你,坦然地接纳,不需要谦虚的姿态;你看阳光照耀着雪莲,雪莲从不拒绝,用全部生命去盛开;如果爱你是她所有岁月里所有的快乐所在,那么理所当然地被爱,才是你最大的慷慨,不要计算浓淡、轻重、真假,因果自会知道。

我儿,去吧,跃上你的马,记住我的话。从今直至证菩提,我的心和你,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