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政海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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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白崇禧的外调

李宗仁于四月二十三日离开南京飞抵桂林以后,派我去汉口晤白崇禧。我对白谈到杭州会谈没有结果,现在广西在李重毅先生的推动下,大家都愿意重开和谈,并且准备了一个意见书,由黄旭初交给德公。四月二十九日,我同白乘军机飞返桂林,因天气恶劣,不能降陆。听驾驶员劝告,改飞广州。

时国民党政府已迁都广州,何应钦力促白崇禧劝李宗仁莅粤主持政务。后来由国民党中央常会推居正、阎锡山、李文范三人同我们于五月二日飞桂迎李。五月四日,居、阎、李等返粤复命,带来两份李宗仁的“谈话记录”,提出了六项要求,其中主要的是:要蒋把人事权、指挥权交出来,并将存台外汇及武器装备交给广州政府使用,并请蒋出国争取外援。何应钦派机送一份“谈话记录”给在上海的蒋介石。蒋看后大发脾气,他函何应钦云:“德邻兄对中正隔膜至此,诚非始料之所及,而过去之协助政府者,已被指为牵制政府。故中正唯有遁世远引,对于政治一切不复闻问。”

五月六日,国民党中央常会改推阎锡山、朱家骅携蒋致何函来桂林迎李。白对李宗仁说:“蒋在函中提到‘遁世远引’,其实他无时不想出山。”在白的敦促下,五月八日,李宗仁终于偕同阎锡山等分乘“追云”、“自强”两机飞粤,我没有同行。一个热心支持李宗仁和平运动的立法委员于振瀛在叠彩峰前韦永成家里慨然地对我说:“德公有风度而无做法!”意示李没有在桂林组府重弹和调,大为失策。

五月下旬,去广州参加财粮会议的黄旭初返桂后对我说,何应钦因财政没有办法,已呈请辞职。五月三十一日,李宗仁电黄旭初要我即日飞穗,黄旭初在杉湖马君武公馆同我话别。他说:“此次德公去广州,事前太没有布置,连广州警备司令也不派人担任,这是很大的疏忽。不久广州就要陷入过去南京那样的局面。”我飞抵广州时,立法院对李宗仁提名居正为行政院长的投票已经揭晓,只以一票之差,未能通过。六月一日,李被迫改提阎锡山组阁。他的领导权威大大削弱了。

此时广东军人实力派如余汉谋、薛岳等强烈要求以白崇禧入阎阁主管国防,张发奎则掌侨务,两者均未得到蒋的首肯。人们以为李宗仁对蒋未免过于示弱。六月十三日,刘斐秘密到广州。对李、白作了最后一次的劝告。刘辞出后,李对白说:“怎么样?你手中有枪杆子嘛!”意指白可以审时度势,自由行动,但白仍不作任何表示。十四日仍返香港。他此行可说毫无效果。

自李宗仁上台以来,我就没有出席过国民党的中央常会,因为李作过这样表示,他尊重法统,而不愿受党的控制。但六月二十日和二十四日在广东绥署召开的两次常会,李就要我去出席,目的在听取粤籍常委对于固守广东的意见。在会上,我注意到吴铁城、马超俊等对蒋不守广东的做法提出了极为严厉的批评。吴后来到台湾不受重用,终至忧郁而死,与此不无关系。

七月十三日,郑彦芬邀我和邱昌渭到百子路东平里十一号他的家里吃午饭,我们到时发现蒋经国赫然在座。蒋经国说:“总裁即到广州,所以我先来布置一番。”他还提到李代总统要谈什么问题,最好直接向他的父亲提出,不要经由中间人传话。

十四日上午八时许,蒋经国到爱群饭店来看我,说他住在梅花村三十二号。十时半,我到那里回访,只见何应钦从里面匆匆走出来,他一见我就说:“总裁已经到了,现在到迎宾馆看德公去了。”

是的,蒋介石确实到了,当晚越秀山下绥署大楼就举行了一个欢迎他的盛大宴会。跟着蒋就在梅花村三十二号召开国民党中央常会,宣布成立中央非常委员会,他自任主席,李宗仁任副主席,洪兰友和我分任正副秘书长。中央非常委员会的成立,是蒋从幕后走上前台的重要标志。随后他就以这个主席名义在厦门召开军事会议,到四川调动军队,发号施令。我看到广州这个流亡政府的日子不会太长,随即辞去副秘书长一职,去香港住下。

八月四日,美国国务院发表了《中美关系白皮书》,对国民党政府采取袖手静观政策。一时组织“第三势力”的呼声,甚嚣尘土。颇负时望的顾孟余忽于八月十五日应李宗仁之邀,从香港来到广州,往沙面陈伯庄家,就组织第三势力问题,与美使馆顾问何义均、立法院长童冠贤、总统府秘书长邱昌渭等反复交换意见,并将可能采取的方案提供李宗仁考虑,结果李宗仁主张:由顾孟余出面领导,而由他从旁予以支持,并指定我负责居中联系。这样,我就往返香港、广州之间,为这个所谓“第三势力”筹措经费布置人事。

“什么是第三势力?”我因为搞不清楚,这样问过李宗仁。他说:“事情是这样的:一次,美使馆公使衔代办路易士?克拉克由何义均陪同来迎宾馆访他,谈到美国战后的对外政策,在欧洲原以马歇尔计划为核心,在亚洲则以援助蒋介石为支柱,前者是成功的,而后者却失败了。因为蒋介石政府贪污无能,究竟扶不起来。说到这里,克拉克喟然叹曰:‘中国只有共产党的势力和蒋介石的势力,却没有一个介乎两大势立之间的第三势力,难道地大人多的中国没有主张自由民主的中间分子吗?’克拉克的意思是十分明显的,大有赞助第三势力的味道。以后经过童冠贤、何义均、顾孟余一系列的接触,就为这个运动积极推动起来了。”

八月是李宗仁最不好过的一个月,程潜、陈明仁领导的长沙起义刚刚发生,两个星期以后,香港《大公报》上又发表了黄绍竑、龙云、罗翼群、刘斐、李任仁、李觉、李默庵、潘裕昆、覃异之、金绍先、杨玉清等四十四人签署的《我们对现阶段中国革命的认识与主张》的联合宣言。人心向背,已经昭然若揭了。但李宗仁既然不接纳刘斐六月十三日的最后忠告,除军事上依靠白崇禧,政治上依靠顾孟余以外,一时还不能作出别的抉择。

自立法院一度由潘朝英发起倒童(冠贤)运动以后,童冠贤、黄宇人都挈眷避居澳门。八月二十一日,我到香港与顾孟余会齐,一同乘民生公司的“虎门”轮去澳门,住里维埃拉饭店。此行是受李宗仁的嘱托,邀黄宇人陪同童冠贤返穗,商量建立“第三势力”问题。经过两天会晤,黄宇人终允重新同童冠贤合作。据黄宇人透露,黄绍竑等四十四人联合宣言发表之前,曾派李荐廷、朱惠清两人去澳门邀他参加连署,但他婉词拒绝了。

八月二十五日,我回到广州,在“迎宾馆”看到自崇禧。他是昨天从衡阳到广州的,目的是会晤蒋介石,但蒋在广州只待了一天,已经于昨天上午飞往重庆。白崇禧说,他在军事上准备了甲、乙两案,甲案是他所率领的部队全部由湘入粤,保卫广州。乙案是所部由湘调回广西。他个人着重采用甲案,德公也以为然。但为做到这一点,他势非兼任国防部长不可,否则不能下命令调动军队。后来甲案不为蒋所接纳,白部终入广西。十月十四日,人民解放军进入广州,李宗仁先一天飞经桂林转重庆。至此,国民党的西南局面已如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了。

十二月二日,我应李宗仁的电邀,从香港飞抵重庆。原来白崇禧已先期到渝,原因是蒋要复职,白主张妥协。三日,李宗仁飞昆明,由白崇禧在渝与吴忠信谈判蒋、李妥协方案。条件是蒋复职,李出国,白主西南军政。后来蒋答复,表示愿复职,但李不能出国,于是白的调停活动失败。九日,我偕李汉魂从重庆飞昆明,向李宗仁面报有关此事接触经过。这就促使李宗仁立即下定赴美就医的决定。

十一月十一日,李汉魂飞返重庆,我陪同李宗仁乘“天雄”号专机飞返桂林,十四日由桂飞往南宁。李宗仁以西南残局绝无任何希望,决计赴美就医。十九日,我先飞港为李宗仁出国部署一切。二十日上午,李宗仁从南宁飞抵香港,在九龙塘张岳灵寓所吃了一顿午餐后,即入太和医院养病。从二十二日至二十八日,蒋介石派了两批特使到香港挽留李宗仁,均无结果。十二月五日,李终于由港飞美人纽约长老会医院割治胃溃疡。

李宗仁飞离祖国大陆,从美国官方人士观察,意味着他已离开政治舞台了。下面是艾奇逊的看法: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初,代总统李宗仁引退,蒋介石逐步重新控制了国民党政府。十二月八日把首都迁往台湾岛。这样,国民党政府和它的货币储备在流亡中又结合在一起了。”(《艾奇逊回忆录》第二十五章二二五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