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青丘看来,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斗,他完全能想象自己这一爪抓住独孤离后的那一连串骨骼“咯吱咯吱”的折裂声,这是他极为熟悉的声音,也是他认为最动听的声音,这种声音,他已听了大半辈子了,却从不感到厌烦。而在独孤离看来,这同样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斗。只是二人相同的念头背后,隐藏着不同的主体。
指尖倒影在瞳孔中,越来越清晰,独孤离却不慌不忙地转过头,提起手立在身上,可就是这种看起来缓慢的动作,却硬是诡异地在那只干瘦的爪子落在他左身上将之挡下。
“砰砰砰砰砰”,五声闷响,李青丘暗藏的五道一道强过一道的指劲尽数阻隔于独孤离手掌上那层并不浓厚的蓝光之前。
“真气外放!”李青丘失声惊呼。独孤离则趁着他这片刻的失神,空着的左手散而成掌狠狠向对方腹间拍去。
李青丘毕竟老道,数十年的对敌经验让他在第一时间回过神来,眼见难于救急,左手手腕一抖,两个铁球从腋下贴着肋骨射出,堪堪在独孤离那掌印在他身上前将之击中,同时与独孤离纠持着的右手使劲一推,独孤离下意识使力挡住,不料手掌却轻松推直,才发现不过是对方的一个幌子,而此时,李青丘已借着独孤离的推力飞身退开。只听见“咚咚”两声,铁球落地,将被一番变故惊呆的众人唤醒。
虽是隆冬,李青丘的后背仍被骇出的汗水湿透,刚才若是自己应变及时,恐怕自己此时已经躺在地上了,心中又不免惊骇独孤离真气之浓厚,进步之神速,简直闻所未闻。凛然而警惕,再不敢托大,腹部一收,一声沉喝,积蓄一甲子的真气猛然外放,在他周围形成一圈淡绿色的光晕。那些真气一阵晃动,从全身各处流向双爪之上,延伸出的气劲竟有一尺有余,从旁观之就是两只巨大的光掌。脚跟在地上种种一顿,身形激射而出,连调息都不做就再次攻了上去。
独孤离同样收起轻视之心,争斗自己经历的不少,可比能做他爷爷的李青丘来说就不足得多了,功行丹田,癸水真元转化的真气灌注腿部,整个人立时如生了根站在原地,取得是以守代攻的法子。这般做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现在能动用的水脉元力并不善于攻击,准确地说是他还没达到《合行奇书》上那般“凝而成冰,刚而攻坚”的境界;另一个原因或者说是目的是他修为提升之后初次真正对敌,难免把握不当,而最快适应的法子就是实战,李青丘此刻与他来说不啻于困时人家送来的枕头,就是个陪练而已,反正以自己高出对方两个小境界的浑厚真元,足以立于不败之地。若是动用乾玉护体清光,自己便是一个乌龟,毫不反击站在那让李青丘攻击,李青丘累死都攻不破。说来说去,一句话,他已立于不败之地。
李青丘号鬼狐,来由是他的《随风如意》身法,“神出鬼没,快如鬼魅”。大厅诸人根本无法捕捉他的身影,只见一道魅影绕着独孤离,化出漫天绿色爪影。龙灵当然可以,不过她不是人。
独孤离前后左右上下皆是一只只手爪,劲风将他身外真气带动得起伏不定,蓝色的气墙光晕泛起一阵阵涟漪。独孤离心中微感憋屈,练气大成境界修为差不多抵得化元小成境界四成修为。此刻他真气已出动六成,却仍只是最低限度地将李青丘铁爪威力挡祝这其实也不南理解,独孤离被动防御,六成真气均匀分布四周,李青丘一味主攻,真气倒是绝大部分都在一双手爪上,此消彼长,一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不是独孤离要的结果。独孤离清明灵台,神念外放,透过重重影像,“盯”上李清丘真身,追随着他出爪的轨迹,如此一刻钟后,突然举起右手在脑侧往外一拍,一声闷响,漫天爪影同时一滞,片刻后才再次涌动起来。独孤离一招得手,顺手一划,对着身后又是一掌,却没有什么声响,爪影也不见影响,此招失手。独孤离眉头皱起,左手一翻,侧击而出,得手。
大堂中,“砰砰”的闷响由稀到密,对旁人来说李青丘身形仍然难于捉摸,独孤离身上蓝光却是渐见减弱,只两只手掌上厚厚的一层蓝光蚕茧般裹着,越发灼亮。二锅头只道独孤离已难支撑,心中焦急更甚。殊不知李青丘心中还要急过于他,独孤离哪是败象,那分明是他已渐渐掌握自己出手规律,能越来越多地将攻击挡住,不必无谓地将真气过多浪费在防御之上。他是越打越急,越急越怒,怒中又带吃惊,在他看来,独孤离就算是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修为大进达到练气大成,可这工夫越是文火慢练,底子就越老,暴发户发的快,另一方面,却也败家得快,独孤离真气没有自己深厚,是如何也不如自己支撑长久的,是以一上来他就打定了全力快攻的主意,只待独孤离真气不继,便是他败亡之时,在他心中曾稍作停留的只残不杀的念头早已没有,杀。不料独孤离却是越战越勇,不但能渐渐接下自己攻击,时而还能还上一击。莫非,他还有余力?此念一起,李青丘心中不可谓不惊,接连露出好几处破绽,差点反给独孤离击中,连忙抱元归一,凝神攻击。
“好个后生!”突兀的一声惊叹,让二锅头大喜过望:“钱伯,您老终于来了,快快快,离哥快不行了。”五加皮也不由将目光转移。
外貌约六旬的老者身材欣长,脸色红润,双目之中精光炯炯,看着对自己没大没小的二锅头,笑骂道:“什么不行了,我看他行得很呢。”二锅头只道眼下老者还与自己开玩笑,心急如焚,正要再说,忽听见一声巨响,转头间眼前一晃,身旁钱姓老者已无踪影。
场中,独孤离身上蓝光已然一丝不见,手上真气也慢慢散去。他的对面,钱姓老者怀抱着李青丘,此刻他脸上苍白,手指仍呈爪形,正不自主地颤抖着。乃是被独孤离觑准他落爪之地,占着先机,凭着浑厚远过于他的真气将他一掌击飞。
老者慢慢将李青丘放下,只留一只手扶着,打趣道:“老李,这下你肯服老了吧。”李青丘脸上血气渐渐涌回,将白色覆盖,却阴着脸不肯说话。
老者脸带笑意,收回扶着李青丘的手,李青丘两个一身横肉的手下连忙上前,一个给他披衣,另一个想讨好地搀扶,被他狠狠一瞪,伸出的手顿时僵在空中,尴尬地讪笑着。
老者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李青丘缓慢地走回座位,转头对独孤离笑道:“独孤小子,三年不见,你竟然已至如此境界,不错不错,要不,陪老夫玩玩?”
老者名叫钱磊,严帮八大战将中排位第二,掌善远堂,主赏之事,颇有长者之风,与李青丘向来不对付,听二锅头报告,虽然与独孤离关系一般,却仍是赶来,只要李青丘要做什么,自己反着来就好了。倒没料到会是结局会是独孤离胜李青丘,出于道义,出手将李青丘接住,却被独孤离勾起战意,才有此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