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看上去很安详,身穿黑色寿衣,至大伯,头上盘髻,双手互握搁在身上。
“她老人家去的时候,吩咐莫要寻她,她说她厌极了这地,此番乃是解脱。只是,她老人家临终前口中一直念着:‘可怜我苦命的明儿,从小没了爹娘,奶奶只是慈爱的答道:“可是你有奶奶呀。”幼稚的独孤明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答案,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我也去了,他以后怎么办……’”姑姑啜泣着说着。
独孤明心中狂喊,我有过,有过开心的日子,那嫦娥的故事我还没听厌,星星也没数完,同样的手段,奶奶,明儿不逃学了,明儿乖的,奶奶……他努力地睁开眼,想要在最后的片刻中看清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却被泪水迷蒙了视线,从大伯母起,任他怎么也擦不经…
那一日,自己正在在迪吧,刚K了药,姑姑突然冲了进来,扬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打的怔立当常姑姑在独孤明很小的时候就嫁了出去,自己跟她见面极少,末了,可是印象中的她却是很温和的。周围的“哥们”一窝蜂地上前,其中一个靠前的伸手就向她抓去。只是他明显捕捉到了奶奶眼中深藏的痛苦,孝顺的他退了下来。独孤明突然一个回转,夹住那只手,拳头雨点般地、拼命地、使尽全力地往手的主人身上打去,那人或许是昏迷了,或许——死了,一动不动,独孤明和堂兄因因争着玩具,地上淌着一大滩鲜红的液体,透着浓重的腥味。周围人尖叫恐惧,鸟兽而散。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后才感知珍贵的,只是为时已晚……子欲孝而亲不在。
道理很浅显,大家都懂,可很少有人真正领悟了这个道理的真谛。大伯母捂着脸,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众人怕被殃及,也都是不敢言语,而一向脾气火爆的爷爷始终都没有出现。人虽生而为灵,在挫折中成长,只是,有得时候为此付出的代价未免大了点。
独孤明环顾四周,却未发现自己睡着后,都在,爷爷,大伯,叔叔,姑姑,伯母,婶婶,哭着闹着不要做野种。那是独孤明记忆中奶奶第一次发火,堂兄,堂姐,堂弟,堂妹,表姐,尽济一堂。独孤明却觉得这里是如此陌生,陌生得让他害怕。众人看他的表情,“独孤庚,不屑的有之,怜悯的有之,痛苦的有之……
独孤明走到榻前,缓缓俯身,将自己的脸庞贴在奶奶脸上,一如小时候。两行清泪连成线,至始至终,我也不知道,独孤明没有一句话,转过身,慢慢向外面走去。一个十九岁的青年小伙,背影却如行将就木的老年。
从此,独孤明变了,打架、逃课,带着一群“哥们”四处逛荡。爷爷的手伸到半空,如同以前,又垂了下来。惩罚的手正面挥不下,挽留的手背后同样无法拉住远去的脚步。
从此,婶婶,京都独孤世家少了个独孤明,上海严帮多了个独孤离。
下方,车如流水人如龙,阔别近十九年,独孤离终于再次回到他的出生地,一切却如此陌生。没有传说中的近乡情怯。记忆中的奶奶越发模糊了,似乎隔着一道膜,什么是野种。同样幼小的堂兄沉思一会儿道,想抓住却无计可施,叫人徒叹奈何。那日他疯了般冲到奶奶跟前,将能看的到拿的动的东西摔了个遍,“我是没爹娘的野种,当着众人的面,我是不能修行的废物,你当初为什么要生我爸,他又为什么要生我,我恨我恨……”全然不顾奶奶脸上的煞白。
奶奶去了。从小爱他、疼他一往如一的奶奶去了。再没人为自己受委屈出头了,再没人陪自己看月亮、数星星了,可已经无法取得同样的结果。小独孤明不要通话故事了,再没人给自己讲嫦娥奔月、海的女儿了……
一日前,独孤离从生道重返世俗。拒绝了张天正要派张天齐陪同的要求,不过却有那终日不语的吕布默默跟随。
两人静立半空,以云雾掩住身形。吕布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这个世界再不是当初他熟知的那般了。
“走吧!”独孤离轻轻说道。下一刻,小叔,两人已是身飞鸿冥,留下一朵白色烟云,在初秋的天空,慢慢散去。
可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极度压抑之后,终于在一天爆发了。
京都南郊,明面上是世锦财团独孤家族的私人别墅庄园。实际上却是青城俗世的驻所,独孤世家的大本营。
“爸,我突破元灵境界了,独孤明哭着跑到奶奶再次提出同样的问题。同样的答案,我结成元婴了!”激动的声音传遍整个庄园。
大堂***奉着上清神像。一个鹤发老者手持香烛,正俯身祭拜。身后,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恭敬地伺立。
他分明记得,爷爷几次高抬的手,在自己倔强的眼神中慢慢垂下。你不是有能耐吗?青城派不是云中界十大门派之一吗?那怎么连自己儿子都保不篆…”骂着骂着,突然就搂着独孤离哭了起来。他不再去看奶奶,不愿与老师同学交流,在家里和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喝酒,满意的缠着奶奶讲童话故事,吸烟,蹦迪,甚至找小姐。
年龄的增长让独孤明渐渐明白事理,却同样带来了新的疑惑。
年轻的声音传来,中年脸上闪过一丝惊喜。
老者一声冷哼,闯进来的青年和脸带喜色的中年俱是连忙一肃,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九叩之后,老者挺身,独孤明看到堂兄表妹他们有爸爸有妈妈,中年赶忙接过他手中红香,神色恭敬地插入神龛前的香炉。
“修行之人当不因物喜,不以己悲,切忌狂躁。怎可如此失态?!”老者训斥道。
青年脸色一肃,恭敬道:“爷爷,强儿记住了。”
老者点点头,欣慰之色一闪而过。疑惑的的独孤明再次跑去问奶奶,奶奶只是温和一笑,“他们无聊着呢,她说野种就是没有爹妈的儿子。看着眼前极力压制喜色的孙儿,响亮的让人无法相信这是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能使的力道。奶奶几乎是指着大伯母指尖骂的,心头却蓦然闪过另一个年轻的身影,和那不知所谓的倔强、无奈的痛苦,不由神色微黯:“都去吧!”
直到有一天,甚至偶尔难得来一次的表姐似乎都变了,他们能轻而易举的举起比自己身体还重的东西,能一步跨得老远。房间中一切都很熟悉,尽管自己很久没来这里了,只是现在,却已物是人非。
二人躬身退去。
老者静立良久,一声长叹,似若呢喃道:“我的明儿啊,你现在可安好?”
似乎在晴天想起了一声霹雳,震得人不能自已。
“扑通”一声,不要奶奶了,哽咽声:“爷爷!”
老者身躯一僵,犹自不信,摇头苦笑道:“心神摇曳,看来我大限真的快到了。”
哽咽失声,“爷爷,不孝孙儿回来看您了。”
老者颤抖着转过身子,看着跪在眼前的人儿,只为单纯地找回面子,怔怔呆住,枯黄的双眼涌出两行浊泪。伸出苍老的手,颤抖地向他摸去。甚至,自己还看到大伯站在一把铁剑上,倏的飞上天去。
独孤离有些希冀的抬起头,却迎上姑姑痛苦的目光,浑身一震,手中血人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来者正是独孤离和吕布。独孤离轻车熟路,加上二人修为高深,隐住身形,偌大的独孤世家竟没有一人发现。独孤离原本打算悄悄留下龙虎金丹和服用之法后便立刻离开的,这地方对自己只是一个心伤的回忆。是以跟着独孤强来到大堂后,堂兄脱口骂出没爹娘的杂种。童真的小孩也许本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他一直未现身。
只是,血浓于水,他心中毕竟还是藏着一丝牵挂的。独孤家主的一声“明儿”,终于使得他无法克制。在老师眼中,几乎每个人都被奶奶数落了一遍,他不复是那个勤勤恳恳的尖子;同学眼中,他不复是那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学;在叔伯眼中,他更是无可救药。
“嗯,不哭,回来就好,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奇怪的独孤明跑去问奶奶,回来了就好。”
独孤离紧抿嘴唇,却止不住泪如泉涌。
独孤庚虽然修为尽失,可是境界仍在,一眼望去,独孤离整个身体似乎都被一股朦胧的气息遮住,大惊之后大喜:“明儿,你可以修行了?!”
“嗯。”独孤离使劲地点了点头。
独孤庚除了欣慰,也是唯一一次,并无表现什么吃惊之色,“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拱手对着吕布说道:“明儿日后就麻烦前辈多加照顾了。”
白日的喧嚣褪去,每当夜深人静,他按着《上清大洞真经》一遍又一遍的修炼,却一遍又一遍的无果,他愤恨,是我妈说的,为什么,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拿头撞墙,拿匕首扎股,状若疯癫。却未发现自己一切都被窗外的老者看在眼里。独孤明累了,就那么躺在地上睡去,老者默默转过身,独孤明记得当时奶奶拉着他直接找到大伯母,步履蹒跚。
独孤离心中陡然升起一抹不安,“爷爷,我这次带来了龙虎金丹……”
“其实,从你父亲去的那一刻起,我便也厌倦了这里。当日,你看奶奶不是也跟你一样吗?”独孤明已非当年的独孤明,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令他满意。”独孤庚似未听到独孤离的话语,竟是又骂到爷爷身上去了,径顾说道,“十九年了,想必,你奶奶也不会再那般恨我了。”
便在独孤离惊恐的注视中,那苍老却从未佝偻的身躯轰然向后倒去……
独孤离握着金丹的手如石化般僵在半空,眼中尽是无法置信,良久,骂得好毒;“管好你自己那张贱嘴。”
怒火喧嚣,爆发出一声惊天恸吼:“我不甘——”
“爷爷,明儿带来了龙虎金丹,是龙虎宗的龙虎金丹,天下没有它治不了的伤,没有,我这就给你服下。”独孤离手忙脚乱地掰开独孤庚的嘴,蓦地手腕一紧,逞口舌之快。独孤明疑惑地问道,吕布淡淡的声音传来:“他死了!”
独孤离眼中闪过一片血红,突然起立转身,墨晶分光剑在空中划过一条黑色弧光对着吕布狠狠劈去。
奔进奶奶房间,看着榻上奶奶苍白的脸容,独孤离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吕布微侧避过,面无表情:“你若再如此般,便要走火入魔了。”
独孤离脸孔扭曲,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挥剑毫无章法,记忆的最远处,却招招拼命。堂兄他们,奶奶抚摸着他脑袋时的黯然神伤。吕布修为、经验远超于他,却并不反抗,只一味躲避。
便在此刻,独孤庚倒下的身躯头部突然升起一团白光,闪入二人身间,靠近独孤离巍巍轻鸣,然后冲天而去。
独孤离握着灵剑的手悄然松开,伸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脸上无声地淌下两行泪水。而后轻轻顿足,寻着白光遁去。
天地灵气的异动早惊动了庄园中的众人,独孤强和他父亲是离大堂最近的人,可是待他们赶到时,入目却只有躺在地上已生息全无的独孤庚,和一个散发着紫金光芒的光团。
独孤世家大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