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你早该这么读日本:3000年来剥得最彻底的日本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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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江户时代 (2)

在与稻叶正成结婚后,阿福为他生了三个孩子,加上前妻留下的两个孩子,让她的生活陷入了痛苦的深渊,每天只能在丈夫的责骂、小妾的冷眼、孩子们的哭闹声和一堆琐碎的劳作中度过。虽然生活如此艰难,但阿福是知足的,毕竟她是罪臣之女,能活着就是上天的恩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命运的安排永远都超乎人们的想象,它时而平凡,时而离奇。对阿福而言,从她注定是叛臣之女起,命运就走上了一条非比寻常之路。在历经了无数的坎坷与凄凉之后,曙光终于开始眷顾这个不幸的生命,人生的多彩如出水芙蓉般地锋芒毕露,它将永远地把阿福从稻叶正成的手中,从凄惨的前半生中解救出来。某天的深夜,孩子们都睡醒了,阿福也忙完了一天的活儿,正在喂养她刚出生不久的三儿子。此时,丈夫稻叶正成带着一帮流浪的武士到家里做客。

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吵醒了正在熟睡中的妻儿。阿福听到丈夫回来了,急忙前来伺候。稻叶正成叫老婆立刻生火做饭,招待远道而来的武士,一时间忙得屋里的用人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谁知这帮流浪的武士是一群不速之客,他们做客是假洗劫是真。正在大吃大喝之时,土匪头子一声令下,众人揭竿,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将稻叶正成五花大绑,逼他交出家里所有的钱财。阿福听到大堂里的动静不对,立刻回到内庭保护几个孩子。土匪们的要求遭到了稻叶正成的拒绝后,他们就自己抄家伙,一间房一间房地搜,看能不能找到一些值钱的东西。当他们搜到孩子们的房间时,阿福在屋里奋力抵抗,最终还是让土匪们破门而入,他们将阿福拖出屋外准备奸污。

目睹这一切悲剧的发生,平日里就以取笑阿福为乐的两个小妾更是得意忘形,甚至忘记了她们自己也处在危难之中。牢记一句话:永远不要得罪女人。即便是再温驯的小白兔,被逼急了也会咬人。在即将到来的凌辱和无情的嘲讽面前,阿福的小宇宙终于爆发了。她一怒之下挣脱了压在身上的土匪,抽出他的刀,一刀将其刺死,救出丈夫,并且在两人的齐心合力下将所有的土匪制伏。制伏土匪的同时,阿福的怒气仍存,她胸中那往日的积怨一并发出,把一直嘲笑她的两个小妾也杀了。即便是有救命之恩,但正成为了阻止流言,最终还是决定休妻,把阿福赶出家门。面对丈夫的决定,阿福二话没说,只好狠心离开三个儿子,独自前往京城投靠亲戚,自谋生路。当阿福踏上京城之行的那一刻起,谁都没有料到她将步入政治的舞台,成为日本历史中一个不可磨灭的传奇。

阿福上京之际,正好赶上家康为家光物色奶娘之时。一次,阿福无意中看到了满城贴的招聘奶娘的布告,由于自己刚生完第三个儿子,奶水很充足,并且布告上的要求她也都一一符合,于是就请亲戚引荐。在经过了迂回曲折的过程后,阿福得到所司代——板仓胜重的推荐。在面对家康时,她的表现也沉着冷静,最终得到了家康的赏识,争取到了做家光乳母的光荣职位。罪臣之女的出身和容貌平平的外表,能争取到这个要职并不只是靠幸运,最主要的还是阿福积极而周到的自我推荐与不认输的个性。作为一个母亲,阿福被迫与自己亲生的骨肉分离,在抱起家光的那一刻起,她就发誓要用余生的爱去呵护这个新生命,她将本应给自己孩子的爱,疯狂地、毫不保留地倾注在了家光身上,全心全意地抚养他成长。一次,家光患上了天花,世子得上当时的不治之症,惊动的不仅是太医,整个家族的政局都受到了牵连。阿江想乘机让次子篡位,而阿福却终日守护在家光的身边,悉心照料,祈求神明。

就在家光生命垂危之际,她许下誓言:愿用一生不用药的代价换取家光的病愈。阿福的虔诚感应到了神灵,家光的病果然痊愈了,事后她也信守了自己的誓言,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病重到无法坐起的地步都没有服过一粒药。你可以说阿福忠诚,可她对家光所做的这一切,很难只用主仆间的感情去衡量,更多的是亲情与感动。阿江想让忠长篡位,刻意地疏远家光。同样,在家光的眼里,阿江这个母亲也是如此冷漠和遥远。从家光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从来没有从阿江身上感受到丝毫的母爱和片刻的温情。

相比之下,无论阿福对家光多么上心,家光多么的信任她,但在当时她也不过是一介乳母,虽然在抚养家光的过程中树立了点儿威信,可她在大奥中的地位依然微不足道得如同蚂蚁一样,时刻都有被人一手捏死的危险,更何况她面临的对手是家光的生母,正夫人阿江。在此期间,阿江就曾用阿福杀过人的罪名,想置她于死地,可每次阿福都幸运地化险为夷,平安无事。即便是这样,阿福无论如何也要让心爱的家光登上将军的宝座。她茶饭不思,想来想去后终于想通了,要想摆脱这种困境,只有得到比现任将军秀忠、正夫人阿江更高权威者的支持和许诺,宝座之位才能稳固,这个权威者正是已经退位的第一代将军——德川家康。于是,阿福就以参拜伊势神宫为名,秘密拜访了引退后居住在骏府的家康。这次会见中,阿福详细地向家康讲述了秀忠与阿江想将次子忠长立为世子,以此篡位的企图。听了她的诉说后,家康因阿福以下犯上之言大为震怒,拂袖而去。

吃了闭门羹回到大奥中的阿福,心情十分忐忑,她倒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家光的前程担忧。虽然家康对阿福的拜访十分生气,但在不久后的几天里他便前往江户城,看望自己的这些子孙。在这次家庭聚会上,家光被选为秀忠的唯一继承人,德川家康还严肃地声称:如果谁有反对的意见就以谋反论处。后世将这一段插曲称为“春日阿福的秘密参拜”而流传至今。所以说,家光之所以能够成为后来的第三代将军,阿福功不可没。在家康再次确定家光的地位的同时,也彻底打消了阿江想重立忠长为世子的念头。这无疑更加激发了阿江内心的愤怒,她将这种怒气转变为愤恨,加在阿福和家光的身上。阿江对阿福的恨是咬牙切齿的,她认为正是这个女人活生生地将家光从自己的身边夺走,这是一种即便是死亡也无法磨灭的仇恨。161 6年,德川家康辞世,享年七十五岁。

1620年,德川家光从父亲德川秀忠手中正式世袭了所有的权力,成为了德川幕府的第三代将军,从此开启了一个新的纪元,阿福也大有“母以子贵”的风范,其地位更加不可动摇。而作为第三代将军生母的浅井江,却没有丝毫喜悦的心情,在她心中更多的是不甘心与怨气。在家光继位的第六年,也就是 1626年,阿江终于在余生怨气的折磨中,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到最后病重临终时,她依依不舍地拉着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秀忠与忠长的手,并呼唤着他们的名字。此时的家光默默地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仿佛这一家人和他没有任何的关联,又仿佛有着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在这幅画面前,他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正当他要转身离去时,阿江大叫了一声“竹千代”,让这个看似面无表情的儿子,感情瞬间崩溃,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因为,在阿江的记忆中,家光永远是那个一出生就被残忍抱走的小小婴孩,作为母亲的她,连抱都没有抱一下就直接给了奶妈阿福的竹千代。对一个骄傲、美丽的女人而言,怎能不恨?!怎能不怨?!可无论如何恨,如何怨,在她内心的深处却是一直深爱着竹千代。

“竹千代……给我抱抱……竹千代……给我抱抱……”呢喃的话语、期盼的手,这是阿江人生中最后的语言与祈求,在家光还没来得及握住母亲的手时,她已带着遗憾离开了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世界,与世长辞了。在浅井江去世后的第六年, 1632年德川秀忠也与世长辞了,享年五十四岁。在秀忠与阿江相继去世后,几乎与家光母亲一般的阿福,正式成为了大奥中的女主人,地位也早已从一个卑微的奶娘升到了总管的地位。不仅掌管着家光的健康、教育、修养、饮食起居,甚至大臣、将军夫人们的住处,包括妻、妾以及作为人质住在江户城宅第的诸侯们的子女的管理等事务,全由阿福一手负责,可想而知其实权有多大。此时,让我们回过头再去看看当年那个满脸麻子,成日受尽丈夫的摧残和小妾嘲笑的阿福,再看看如今这个衣着华丽、气质宛如贵妇一般的大奥总管,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多变与无常。阿福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春日局”,其实这是天皇赐给她的封号。

1629年,阿福在前往伊势神宫参拜的途中,以将军家光的名义以及贵族三条西实条义妹的名义,入宫觐见了后水尾天皇与他的妻子——德川和子,天皇便赐予她“春日局”之号,官阶从三位。阿福这次是奉幕府之命拜访朝廷的,其目的是要劝告后水尾天皇,让位于德川家有血缘关系的内亲王。这位内亲王是后水尾天皇与他的妃子和子(第二代将军秀忠的女儿)所生的女儿。由此可见,阿福不仅是家光的乳母,作为政治家,她的力量也远超过了男人。大猷院家光继位后,对他来说最大的威胁是其弟忠长。在阿江生前,忠长是个十分依赖母亲的孩子,毕竟他是在母亲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长大的,而在阿江去世后,忠长却发动了暴乱,并且做出了不少狂暴的举动。相传,他在禁止杀生的浅间神社中猎杀猿猴;数次为了芝麻大点儿的小事斩杀小厮与下仆;还剖杀孕妇查看其胎儿……种种恶行不得不让家光下令,将其幽禁于甲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