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君主论·论李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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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城堡以及君主的惯常行为

是有益还是无益的

为了能稳固地维持国家的统治,一些君主解除了属民的武装,另一些君主则通过派别纷争来保有城邦;一些君主建立了城堡,另一些君主则将城堡推掉和摧毁;一些君主给自己树敌,另一些君主则竭尽全力争取那些在统治初期不被信任的人。除非掌握了关于做出决定的国家的详细情况,否则,要对所有的这些事情做一个定论是很难办到的。但是,我还是想在这个问题本身所允许的范围之内泛泛地谈谈。

从来没有一个新君主会解除他属民的武装,反而,当他发觉他的属民没有武装时,他还会把他们武装起来。这是因为,把属民武装起来,就等于把自己武装起来了,原来那些忠诚的人会更加忠诚,而那些从前不被信任的人也会变得忠诚,你的属民会成为你的忠实追随者。而且,由于你不可能把所有的属民都武装起来,从而被你武装起来的那部分人感受到了恩惠,因为他们都非常明白待遇的差别且对你有报恩之责,那么,对其余的人你就可以更好地控制了。所以,前者成为你的仆人,而后者认为那些承担最大责任和危险的人应该得到更多的回报。

但是,当你解除他们的武装时,你立即就会得罪他们,因为这表明,要么是因为他们忠诚度不够,要么是因为他们的怯懦,你对他们不再信任。这两种想法,不管是哪一种,都会滋生他们对你的不满。而且,由于你不可能一直没有武装,那么最终你便会转向雇佣军,这种军队的特点和缺点很明显。就算雇佣军本身优良,也不足以抵御你的不被信任的属民和强大的敌人。所以,像我所说的,新缔造的君主国里的新君主常常大肆武装,这样的事例历史上非常多。而当君主占领了一个新国家且让之成为自己原来国家的一个地区的时候,除了那些在你攻取这个国家时就已经成为你的拥护者的人以外,君主必须解除这个地区属民的武装。而对于这部分人,应该把握机会和时间,让他们变得柔弱。君主处理事情的方式,应是让这个国家的全部武器都掌控在你原来的亲信将领手上。

我们的先辈们和公认的明智人常常说,保有比萨必须依靠城堡,而保有皮斯托亚则必须要依靠党派之争。正因为这个想法,他们在某些附属城市里制造纷争,从而有利于更容易地保有它们。之前的意大利保持着一种力量均衡的状态,这一方法在当时是很有效的,但我认为这一方法在今天已不再适用,我不仅仅相信这种方法不能起到作用,而且还确信,当敌人到来时,那些陷于分裂的城市很快便会落入敌手,因为势力最弱的一个派别常常会借助外来势力,结果其他的派别难以招架。我认为,威尼斯人就是因为这些理由,才在他们附属的城市里培植了吉伯林和格尔夫这两大派别。尽管威尼斯人从未让这两派发展到流血冲突的地步,却始终不断在他们当中制造种种分歧,以利于人们陷于这些纠纷中难以脱身,也就难以团结一致地反对君主。然而,结果往往不像预期的那样发展,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因为威尼斯人在维拉一战大败后,这些城市属民中的一部分人便立即鼓足勇气,夺取了被威尼斯抢去的国家。所以,这些方法仅仅证明了君主的软弱无力。因为一个生机勃勃的君主国,是绝不允许这种分裂出现的,当战争来临的时候,这种方法则是错误的,只在和平时期,才有利于君主更轻易地驭使属民。

毋庸置疑,当君主克服了他所面对的种种障碍和困难后,他就成了伟大的人物。所以,当命运之神垂青一位新君主,而让他成为伟大人物时,因为新君主比世袭君主更加需要获得好名声,命运之神便会给他树立敌人并让他们设计反对他,以利于新君主有战胜他们的机会,而且借着敌人为他树起的梯子步步高升。所以不少人觉得,一个英明的君主应找机会巧妙地树立某些仇敌且战胜他们,借此让自己变得更加伟大。

君主们,特别是新君主发觉,那些在其统治初期他们感觉可疑的人,现在要比那些他们当时信任的人更有用、更真诚。锡耶纳的君主潘多尔福·佩特鲁奇在治理国家时,在他所任用的人当中,那些过去得到信任的人数量远比过去得不到信任的人少。然而,这个问题我们也不能一概而论,因为事情总是会因具体情况而不同。我能说的只有这些,那些在君主统治初期怀有敌意的人,当他们需要通过君主的支持来保有自己地位的时候,君主能轻易地把他们争取过来并且加以控制,因为这些人明白,对于君主过去对他们的坏印象,他们必须以实际行动来消除,所以他们对君主是忠心耿耿的。

因而,君主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利益常常要比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利益更多,这是由于后者能安稳地侍奉君主,会因此而对君主的事情不够尽责尽职。因为情形的需要,那些通过本地人的支持而获得新国家的君主,我必须要提醒他们应认真考虑为什么促使那些支持他的人会这么做,假如他们这么做是出于对前政府的不满,而不是出于对君主的自然感情,那么君主要经历很多困难和艰辛才能和他们继续保持友好关系,因为君主不可能满足他们。借鉴古代和近代的事例,通过仔细衡量这件事情的原因,我们可以发现,比起那些由于对前政府不满从而拥护自己,并支持自己夺取政权的人,君主和那些对满意前政府而成为自己敌人的人交朋友要容易得多。

君主为了更稳固地保有国家,一般做法是修建城堡,这就如同给那些计划反对他的人套上了嚼子和辔头,同时也将它作为自己突然失势时的避难所。因为它自古就通用,所以我赞扬这种做法。但是,在我们这个时代,我们已经目睹了乌尔比诺公爵圭多·乌巴尔多一回到他曾经被切萨雷·博尔贾驱逐出去的领地,就立即把这个地区的所有城堡夷为平地,他还认为没有了这些城堡,要想从他的手中夺走国家就会变得困难一些,梅塞尔·尼科罗·维泰利为了保有国家而摧毁了卡斯特洛市的两座城堡。本蒂沃利奥返回波罗尼阿后也采取了相同的做法。因此可以说,城堡对君主是不是能有好处需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假如它们在某一种情况下对你有好处,那么同样会在另一种情况下损害到你。这个问题可以这么看:假如君主对人民的畏惧要超过对外国势力的畏惧,他就应修建城堡,相反,他则应放弃城堡。弗朗西

斯科·斯福尔扎在米兰所修建的城堡已经给他的家族带来损害且这损害仍在继续,而其他所有的骚乱给他们的国家带来的损害还没有这种损害大。因为虽然你据有城堡,但是如果人民憎恨你的话,城堡也挽救不了你,所以君主最好的城堡就是不引起人民的憎恨。一旦人民拿起武器反对你,外面往往还会有其他人帮助他们。在我们这个时代,还没有哪位君主从自己的城堡得到过益处,富尔利伯爵夫人在其丈夫季罗拉莫伯爵被杀死后的情况例外,由于借助城堡的保护,她避免了来自民间的冲击且等来了米兰的援助,从而恢复了她的国家,更重要的是,当时事态的发展并不允许外国势力支持人民。然而,当后来切萨雷·博尔贾进攻她时,那些反对她的外国势力和人民联合起来,里应外合,城堡对她就没有任何用处了。所以,对于富尔利伯爵夫人来说,不管是在当时还是在以前的处境下,不引起人民的憎恨要比修建城堡来得安全得多。考虑了所有的这些事情之后,我既称赞那些不修建城堡的君主,也称赞那些修建城堡的君主,然而我却要斥责那些对人民的憎恨毫不在意却对城堡的作用深信不疑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