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想开放我的宽阔的粗暴的嗓音,唱一支野蛮的大胆的骇人的新歌;
我想拉破我的袍服,我的整齐的袍服,露出我的胸膛,肚腹,肋骨与筋络;
我想放散我一头的长发,象一个游方僧似的散披着一头的乱发;
我也想跣我的脚,跣我的脚,在搀崖似的道上,快活地,无畏地走着。
我要调谐我的嗓音,傲慢的,粗暴的,唱一阕荒唐的,摧残的,弥漫的歌调;
我伸出我的巨大的手掌,向着天与地,海与山,无畏地求讨,寻捞;
我一把揪住了西北风,问他要落叶的颜色;
我一把揪住了东南风,问他要嫩芽的光泽;
我蹲身在大海的边旁,倾听他的伟大的酣睡的声浪;
我捉住了落日的彩霞,远山的露霭,秋月的明辉,散放在我的发上,胸前,袖里,脚底……
我只是狂喜地大踏步向前──向前──口里唱着暴烈的,粗伧的,不成章的歌调;
来,我邀你们到海边去,听风涛震撼太空的声调;
来,我邀你们到山中去,听一柄利斧砍伐老树的清音;
来,我邀你们到密室里去,听残废的,寂寞的灵魂的呻吟;
来,我邀你们到云霄外去,听古怪的大鸟孤独的悲鸣;
来,我邀你们到民间去,听衰老的,病痛的,贫苦的,残毁的,罪恶的,
自杀的──和着深秋的风声与雨声──合唱“灰色的人生”!
(1923年10月21日《努力周报》第7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