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青年!
作为什么沉湎于悲哀?
你为什么耽乐于悲哀?
你不幸为今世的青年.
你的天是沉碧奈何天;
你筑起了一座水晶宫殿,
在“眸冷骨累”(melanch0ly)的河水边;
河流流不尽骨累眸冷,
还夹着些些残枝断梗,
一声声失群雁的悲鸣,
水晶宫朝朝暮暮反映—一—
映出悲哀,飘零,眸子吟,
无聊,宇宙,灰色的人生,
你独生在宫中,青年呀,
霉朽了你冠上的黄金!
青年!
你为什么迟回于梦境?
你为什么迷恋于梦境?
你幸而为今世的青年,
你的心是自由梦魂心,
你抛弃你尘秽的头巾,
解脱你肮脏的外内衿,
露出赤条条的洁白身,
跃入缥缈的梦潮清冷,
浪势奔腾,侧眼波罅里,
看朝彩晚霞,满天的星,——
梦里的光景,模糊,绵延,
却又分明;梦魂,不愿醒,
为这大自在的无终始,
任凭长鲸吞噬,亦甘心。
青年!
你为什么醉心于革命,
你为什么牺牲于革命?
黄河之水来自昆仑巅,
泛流华族支离之遗骸,
挟黄沙莽莽,沉郁音响,
苍凉,惨如鬼哭满中原!
华族之遗骸!浪花汤处,
尚可认伦常礼教,祖先,
神主之断片;——君不见
两岸遗孽,枉戴着忠冠,
孝辫,抱缺守残,泪眼看
风云暗淡, “道丧”的人间!
运也!这狂澜,有谁能挽,
问谁能挽精神之狂澜?
1922年春,英国
(1923年3月18日《时事新报·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