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它从睡梦中惊醒,深夜里的琵琶!
是谁的悲思,
是谁的手指,
象一阵凄风,象一阵惨雨,象一阵落花,
在这夜深深时,
在这睡昏昏时,
挑动着紧促的弦索,乱弹着宫商角微,
和着这深夜,荒街,
柳梢头有残月挂,
啊,半轮的残月,象是破碎的希望他,他
头戴一顶开花帽,
身上带着铁链条,
在光阴的道上疯了似的跳,疯了似的笑,
完了,他说,吹糊你的灯,
她在坟墓的那一边等,
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等你去亲吻!
(1926年5月20日《晨报副刊·诗镌》第8号)
第一章 偶然[这是徐志摩和陆小曼合写剧本《卞昆冈》第五幕里老瞎子的唱词。据林徽因之子梁从诫在《倏忽人间四月天——回忆我的母亲林徽因》一文中说,这首诗和后面的《你去》,都是徐志摩1929年在北平与林徽因重逢相聚后,为林徽因所作。]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1926年5月27日《晨报副刊·诗镌》第9号)
第一章 “拿回吧,劳驾,先生”[ 关于此诗,梁锡华在《徐志摩新传》中写道:“志摩对林徽因一直痴心不断,到民国十四或十五年之间,志摩忽然接到林徽因消息,说她极盼收到他的信。志摩在既喜且急之余,马上拍个电报作复,但最后却发现是跟他开玩笑,……乃写下《拿回吧,劳驾,先生》一诗以志其事。”此诗刊于《晨报副刊·诗镌》时,署名“南湖”。]
啊,果然有今天,就不算如愿,
她这“我求你”也就够可怜!
“我求你”,她信上说,“我的朋友,
给我一个快电,单说你平安,
多少也叫我心宽。”叫她心宽!
扯来她忘不了的还是我——我,
虽则她的傲气从不肯认服;
害得我多苦,这几年叫痛苦
带住了我,像磨面似的尽磨!
还不快发电去,傻子,说太显——
或许不便,但也不妨占一点
颜色,叫她明白我不曾改变,
咳何止,这炉火更旺似从前!
我已经靠在发电处的窗前;
震震的手写来震震的情电,
递给收电的那位先生,问这
该多少钱,但他看了看电文,
又看我一眼,迟疑的说:“先生,
您没重打吧? 方才半点钟前,
有一位年青先生也来发电,
那地址,那人名,全跟这一样,
还有那电文,我记得对,我想,
也是这……先生,你明白,反正
意思相像,就这签名不一样!”——
“呒!是吗?噢,可不是,我真是昏!
发了又重发,拿回吧!劳驾,先生。”
(1926年6月3日《晨报副刊·诗镌》第10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