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谷仓院子往前走,穿越一块草场,又经过一个鸭塘,沿着小溪进入那片林子,你就能看到一条大路。比恩农场的北面就到这里为止。跨过大路,过不多久你就走在烧焦的树桩之间。这里去年发生过一场森林大火,大树林差不多有一半过了火。接着,在这片焦土的正中间,你会看到一样古怪的东西——一枚将近三十英尺高的大型火箭。它耸立在一个三条腿的大架上,直指碧空蓝天。
那枚火箭就像你在照片上见过的宇宙飞船,制造飞船是为了去月球和别的星球旅行。没错,它正是一艘宇宙飞船。飞船是比恩先生家的本大叔造的,他可是位了不起的机械师。去年夏天,他驾着这艘飞船想去火星。旅行不大成功,但他的故事已经传开了。不过,飞船安全返回地球,本大叔正在做准备工作,打算再作一次太空旅行。
小猪弗莱迪和他的朋友黑猫金克斯走在黑糊糊的树桩之间,要去飞船那里。过了一会儿,他们就不得不越过那条溪流。水涨得很满,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跳过去,而是踩着几块石头走了过去。石头是本大叔垫在水里的,用来运送飞船的某些设备。金克斯一下子冲了过去,然后回头望了一眼。“踩第二块石头要小心呀,弗莱迪,”他说,“那块石头可能有点儿摇晃。”
“有点儿摇晃?”弗莱迪说,“真来劲。哎呀,我会小心的。我敢打赌,这水凉得很呢。”
“喝多了会恶心。”金克斯回答说。他对自己这笑话很得意,禁不住哈哈大笑,结果脚下一滑,掉进岸边的水里。
虽然只是弄湿了脚,但黑猫还是很生气。弗莱迪一见他这副样子,便觉得自己不应该笑得太厉害。他没有再说话,小心翼翼地过了那块可能摇晃的石头,又一口气过了另外两块石头。
飞船里传出锤子敲打的声音。火箭上部有一扇门,一架梯子直通到门口。两只动物爬上去向里张望,只见本大叔和佩珀康老太太在仪表板跟前忙碌。佩珀康太太说:
我把这几根红线扣在一起,
那样就可以接到这个端子。
金克斯望着弗莱迪,递了个眼色。很难想象,佩珀康太太会成为飞船的副驾驶员。她是一位个子矮小的老太太,家住中心镇。第一次去外层空间的时候,她硬是要本大叔让她当乘客。但是,她是个要强的女人,一经解释,她很快就掌握了飞船的操作过程,并在机械方面显示出高超的技术,最后本大叔同意接纳她为合伙人。唯一的麻烦是,她喜欢作一些蹩脚的诗,连平常说话也要露一手。毫无疑问,她已经养成这种习惯。本大叔每天早晨开车到中心镇把她接过来,晚上再把她送回去。
本大叔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话,听上去像是“呣呼”。其实,这表达了很多意思。他说话几乎从来不超过两个音节,因为他不大爱说话。
“喂,本大叔,”弗莱迪说,“我们要给你看一样东西。”他穿着比恩先生的一件旧大衣,那样就有了口袋放东西。不大说话的动物可以经常把一些东西放在嘴里,但弗莱迪很爱说话,这意味着他每次说话都得把嘴里含着的东西吐出去,然后再拾起来放进口袋里。嘴里含着东西说话是不大礼貌的,而且别人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弗莱迪这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报纸,递给了本大叔。
佩珀康太太站在本大叔背后,念了一条消息:
几名火星人被活捉
前纽约州中心镇人诱捕飞碟乘务员
5月4日弗吉尼亚州兰克斯堡讯 今天凌晨,佛罗里达州圣彼得堡的赫伯特·加布尔途经兰克斯堡,活捉了几个火星人。据称,他们是有史以来首次到达地球的火星人。加布尔先生恰好驱车北上,去纽约州中心镇拜访他的姐姐,他以前曾在她豪华的家里住过。他开了一整夜车,停在兰克斯堡郊区的路边稍事休息,突然被一阵很响的嗡嗡声惊醒,只见一个飞碟般的大家伙从头顶掠过,降落在附近的一片地里。加布尔先生走过去想看个究竟,但他的行动显然惊动了飞碟里的人。飞碟射出一道夺目的光,以极快的速度匆匆离去。
加布尔先生继续察看。他走到那个地点,发现了六只小动物,显然是飞碟留下来的。据称,他们约八英寸高,腿很短,鼻子很长,长着浓密的红胡须,穿一身红衣服。加布尔先生活捉了这些动物。接着,他们开口说话了,称自己是火星上的居民……
佩珀康太太停下来。“开口说话了?”她喊道,“那些动物会说英语?”
“这个下面有解释,”弗莱迪说,“他们声称,这儿他们已经来过多次,学会了说英语。”
“嗯,我认为,要是来过一次,就有可能以前也来过。”佩珀康太太说。
“布默先生。”本大叔突然说。
“我也这么想,”弗莱迪说,“兰克斯堡一直是布默施密特先生的马戏团过冬的地方。这件事有意思的地方就在这儿。一位是加布尔先生,中心镇人,不是比恩农场的动物们的朋友,这点可以肯定;一位是布默先生,他是我们的好朋友。他们两个人都在兰克斯堡。然后——下面怎么说来着?——他们建立了合伙关系。加布尔先生活捉了火星人,接着想到展出这些火星人可以挣大钱。于是,他想到了布默先生在兰克斯堡过冬,就去找他。今年夏天,他就要和马戏团同行,展出这些动物。”
“为了钱。”本大叔说。
“没错,”金克斯说,“用活生生的真火星人来表演穿插节目——我敢打赌,人家会愿意花这五角钱的入场费的。”
“要是布默先生傻到那种程度,跟那个饭桶加布尔联手合作,到了秋天他的马戏团差不多就完蛋了。”佩珀康太太说,“不管有没有火星人,要是给加布尔缠住了,他就会倒霉的。”
“哎呀,这算什么押韵!”金克斯说。
佩珀康太太瞪了他一眼。“好吧,”她说,“你是怎么押韵的,我倒要听听。”
“要是他跟加布尔联手,他会又心痛又发愁。”金克斯刚说完,就看到佩珀康太太拿着螺丝起子朝他打来,于是连忙缩到梯子下面。
弗莱迪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一而再,再而三,加布尔先生已经给我们制造了太多的麻烦,”他说,“布默先生真不该把他弄进马戏团。”
佩珀康太太还在读报纸上的那篇文章,说:“我们去见见那些火星人吧。去火星之前先弄清火星人长什么模样,这是很有帮助的,虽然我要对你们说,眼下我还不认为他们就是火星人呢。”
金克斯说:“报纸上说,老布默在演出中用上了火星人,心情很激动,马上做好了上路的准备工作。你估计,他们要多长时间才能到达中心镇呀,弗莱迪?”
“这要看他们在往北的路上演出几场,”弗莱迪说,“通常情况下,布默先生会直接来中心镇,花两三天时间开始他的演出季节,因为那一带有好多朋友。这就要个把礼拜了。但是,他很可能认为,他至少应当在华盛顿演一场,我觉得总统会想见见他们,参议员们会想问他们几个问题,看看他们到底是共和党人还是民主党人……”
“报纸上说,他们都穿红衣服,”佩珀康太太说,“我觉得,可以肯定他们是什么人了。”
“哎呀,是火星人!”金克斯说。
“废话!”老太太说,“俄罗斯人,他们是俄罗斯人!应当马上把他们送回俄罗斯,他们是从俄罗斯来的!加布尔不该把俄罗斯人介绍给别人。”
“哦,等一等!”弗莱迪说,“俄罗斯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呀?火星人根本不会知道有个俄罗斯。”
“那么,他们干吗穿红衣服?”她反问说,“天哪,人家不总是把火星叫做红色星球吗?”
“那是因为它在天空中看上去有点儿红,”弗莱迪解释说,“我的老天,圣诞老人也穿红衣服——你总不能把他也叫做俄罗斯人吧?”
“我认为,他也不能排除在外,”佩珀康太太说,“这年头,看来谁也相信不得。他就住在北极那边,离俄罗斯不远。”
“我认为,要是那儿的居民都是八英寸高、穿红衣服的俄罗斯人,”金克斯说,“你就不该去火星。”
“我现在倒特别想去,”老太太说,“他们应当受到调查,对吗?哎呀,别人不干,我干。调查清楚了就把他们抓起来。”她补充说。
本大叔对他们的争论始终不大在意,显然认为这种争论是很荒唐的。这时候,他把报纸一卷,说:“我去看火星人。你们谁去?”他环视了一下大家,然后爬下梯子,走到地面。
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他要去哪儿?”佩珀康太太问。
“哎呀,我看,他要去兰克斯堡看火星人,”弗莱迪说,“快,他不会等我们的。”他们连滚带爬下了梯子,匆匆跟在本大叔后面。看他走到谷仓院子里,然后钻进一辆旧旅行车。他们这时候才赶上他,一个个跟着挤了上去。
比恩太太在后廊的摇椅里坐着。这时俯下身来喊道:“要是去食品店,给我捎点儿——等一等,我来开个单子;不开单子,你只记得住一半。”她快要站起身了,弗莱迪连忙跑过去对她说明,他们是要去看火星人。
“哎呀!”她大声喊道,“火星人!比恩先生!”等比恩先生走到门口,她又说:“本大叔要去弗吉尼亚州看火星人。难道你不想一块儿去吗?”
商量片刻后,比恩先生和比恩太太决定,等马戏团到了中心镇,他们再去看火星人。“你们去吧,”比恩先生说,“玩得开心,不要忘了给我们寄几张明信片。”
于是,他们上了旅行车,死劲儿抓住自己的座位。本大叔发动了汽车发动机。这是本大叔自己发明组装的“本杰明·比恩”牌原子发动机。虽然是一种体积小、经济型的发动机,马力却很大,只要一声轰鸣,你就非死劲抓住座位不可,要不然很有可能被从后面甩出去。汽车启动得如此之快,震动也很大,就像是有人一把把轮子提了起来,然后又猛地往上一放。过了三秒钟,车子已经驶出大门,一溜烟上了大路。
后廊里,比恩太太露出平和的笑容,“动物们玩得那么开心,我见了真高兴,比恩先生。”她说。
“哼,”比恩先生说,“要是乘坐本大叔的汽车也算是一种开心的话,我觉得还不如马上生病躺在床上呢。哎呀,那个启动过程呀,快把佩珀康老太太的脑袋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