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了刹那,旋即鸾歌便振作起来,从前她误会墨渊见死不救,这一次她不希望再误会墨弘。毕竟墨弘此时不过十一二岁,有什么能力在甄皇后身边安插眼线,想必是眼前被俘的婢女故意嫁祸,而兰皙宁愿嫁祸也不肯说出幕后之人,足见幕后黑手的手段高超。
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将计就计。
鸾歌蹲下身子,解开捆绑兰皙的绳索,看似很温柔地安慰道:“兰姑姑,弘哥哥除了让你偷听墨渊和阿婆的对话,还让你做什么?”
鸾歌故意称呼墨弘为弘哥哥,这样暧昧不清的称呼让那青衣婢女有些疑惑,她没有回答鸾歌的问题,反倒问道:“宁王殿下和皇长孙殿下,郡主与他们谁更亲惯?”
“他们两人都生得美,鸾儿都喜欢。”鸾歌又恢复了六岁女童的天真无害,仿佛方才那样残酷的刑罚不是从她口中说出似的。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唤作兰皙的女婢看上去很为难,鸾歌的立场似乎关系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一定要选吗?”
说真的,鸾歌确实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墨渊对她很好,墨弘对自己也不差,可如今……
“当然要选。”兰皙像哄孩子一样,神情复杂地望着眼前的青鸾郡主。
“墨渊,自然是墨渊。”
鸾歌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兰皙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似乎并不希望自己选择墨弘。身为皇长孙的人,而她却不看好自己的主子,这难道不可疑吗?
“不瞒郡主,皇长孙不止要奴婢来打探平城战乱一事,还……”兰皙舔了舔干涩的舌头,接着说道,“皇长孙希望奴婢挑拨离间,将此事告诉甄家绾依小姐,绾依小姐与清平公主姐妹情深,必定咽不下这口恶气,定会将此事告诉她的父亲甄远道。”
“将此事告诉她的父亲又如何?”鸾歌从未见过甄绾依的父亲,自然不知道甄远道有什么神通。
兰皙见鸾歌一脸无知的表情,心想:毕竟是个孩子,看上去再狠,也还是好骗得很。
“淮南候甄远道爱女如命,当初清平公主和亲北朝本就是被逼无奈,若皇后娘娘设计暗杀甄芸芷一事传到他耳中,他必定与甄皇后为敌。淮南候手握重兵,陛下也敬他三分,只要他不同意平阳王出征平城,驸马爷便只有老死狱中,永无翻身之日……”
鸾歌心中一惊,这层层利害关系她也只从电视剧上看到过,却没想到宫廷之中的争夺远比电视上的更惊险更复杂。
鸾歌沉思片刻,又问:“这样做,对皇长孙有什么好处?”
“大皇子墨烬带兵在外多年,前不久因为平阳王一案受牵连回朝。倘若陛下不同意平阳王出战,大皇子可以主动请缨,征战平城。大皇子是皇长孙的父亲,兵权在他手中,皇长孙想要在宫中立足便多了三分把握。”兰皙缓缓道来,似是对宫中局势极为了解。
“弘哥哥果真是好计谋。”
鸾歌冷哼了一声,朝着暗处招招手,一群回避的侍卫们顿时涌了出来,“带她去永巷做苦力,七日后本郡主再审她,此事不必告诉皇后娘娘。倘若我阿婆问起,就说本郡主要她出宫置办宁王墨渊的生辰礼物去了。”
“是。”
两个侍卫架着青衣婢女离开,而兰皙似乎根本不害怕永巷,又仿佛一早就猜到了鸾歌会这么做。
鸾歌二话不说,向着未央宫后院的吹花小筑走去。
她似乎该去会一会甄绾依甄小姐了。
彼时,甄绾依正在“枯木逢春”的顶端木屋下棋,左手执白、右手执黑,明明很枯燥的一件事,她却玩得不亦乐乎,大约是宫中生活太过无聊了吧。
甄绾依棋艺不精,便随意在棋盘上落字。围棋盘是横十九纵十九相交,共三百六十一只交叉点,故而围棋的设置是黑子一百八十一只、白子一百八十只,可如今黑子白子已经落完,而棋盘中央却尚缺了一枚棋子。
甄绾依脑海中闪过那日墨渊闯入吹花小筑的情景,陌生的少年随手落了几枚棋子便破了她的困局,她因为一时气愤随手一鞭扫乱了棋局,最后一枚白子定是那时丢失的吧。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甄绾依想到这样八个字。
他离去的时候说得那句话,她到现在还记得。
“在下宁王墨渊,你未来的夫君。你怕是要面对这张丑陋的脸一辈子了……”
夫君……
毁容的夫君……
想到这儿,甄绾依非但没有觉得可惜,脸上反倒是露出了暖暖的笑意。
鸾歌心知甄绾依不好惹,故而吩咐一群侍卫在吹花小筑门口守着,独自一人进了未央宫后院。
鸾歌今日穿的衣服较为花哨,稍显刺眼。
“枯木逢春”上的甄绾依一眼便瞄准了这个闯入禁地的入侵者,她顺手拿了长鞭,脚下轻点,从古木之上一跃而下,直直落在鸾歌面前,气势汹汹道:“让你呆在屋里别乱跑,你是耳朵聋了吗?”
鸾歌面上一慌,心中一痛,淡漠道:“绾依小姐,本郡主的左耳确实聋了。”
甄绾依只是嚣张任性,但也不是那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听到鸾歌的回答,她的心中竟不知不觉生出些愧疚来,但因为她蛮横惯了,不愿意低头认错,支支吾吾道:“耳朵聋了就别到处乱跑,在这宫中坏人太多,你一个残疾人,很容易……”
鸾歌听到“残疾人”三个字,觉得极为刺耳,嘴唇微微有些发白。
甄绾依见鸾歌脸上不太好,还想说得那些狠话却说不下去了。
“本小姐不是故意要针对你,可你得罪了弘哥哥!弘哥哥对你不差……你却冷眼相对。”甄绾依一直给墨弘当了三年跟班,自然以墨弘为首。
“弘哥哥?”鸾歌讥讽一笑,扬起脸来,冷冽的眸光直直望入甄绾依眼底,“你拿人家当哥哥了,可人家未必拿你当妹妹!”
“你什么意思?皮痒了,是不是?”甄绾依眉头蹙成了一团,手下的长鞭也下意识地握紧了。
鸾歌挑了挑眉,一步上前,悄然压住了她握鞭的手,道:“没什么意思。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姐姐甄芸芷一个月前在北朝难产死了,并且这事有蹊跷,据可靠消息你姐姐极有可能是你那所谓的弘哥哥找人暗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