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梦续红楼之花落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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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北太妃放缓了语气道:“昨天林姑娘可是名声大振,满京城的贵族公子谁不知道贾府女儿多才多艺,也有传言说林姑娘虽比不得薛姨娘,也是美貌无双,数一数二的。”

贾母惊道:“他们是如何知道玉儿的?我们玉儿从未出过府门。”

惜春冷笑道:“二嫂子有个好哥哥,我们家里还有什么事不外传的。”

宝钗回道:“原是我哥哥请了诸位王爷来园子里转转,我哥哥知道王爷们喜文爱诗,想起妹妹文采好,才请王爷们与林妹妹以文会友。是我哥哥一番好意,妹妹正因此不致埋没闺中。”

贾母斥道:“如此鲁莽,你妹妹纵有几分才学,怎能与王爷们相比,岂不让王爷们笑话了去。”

北太妃道:“林姑娘一人胜过他们七、八个人呢。我倒是好奇,那个调教她们姐妹的本事岂不大上天去?”

贾母皱眉道:“她们小的时候,给她们请了几天的教书先生,识了几天字,只怕早还给先生了。”

北太妃道:“哪里,据说是宝玉媳妇一手教出来的。”

贾母转向宝钗道:“我这孙媳妇有点见识,我倒没听说平日她教了她们姐妹本事,真是这样的话,我要好好谢她,这么费心地调教她们。”

几位王妃齐望着宝钗,宝钗端正身子娓娓道来。

却说王妃等人有心试才,王夫人心中得意,宝钗不会让她失望。当年她们心头憾事,一直堵在心里。因而贾母让元春读书识字时,她没有反对,反而劝自己妹妹也让宝钗识文断字,以有利前程。宝钗在园中姐妹的才学表现,她完全在心,宝钗论见识,自比那些姐妹强。暗窥贾母,你奈我何?

宝钗正容道:“我自知才疏学浅,但平日里与姐妹们论诗作对,教诲了她们一些。”

北太妃感兴趣道:“这倒也是了,一字师也是师。”

宝钗面上得色,冷笑道“诗词上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此言一出,黛玉脸上微变,探春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宝钗接着道:“若无新意、无奇句,就要讲究浑厚、用词,以词传意。”

“绘画上也是讲究的,要看纸的地步远近,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该添的要添,该减的要减,该藏的要藏,该露的要露。起了稿子,再端详斟酌,方成一幅图样。楼台房舍,是必要用界划的。还要插人物,也要有疏密,有高低。衣折裙带,手指足步,都是细处,要留神。”

惜春眉头一皱,脸上不奈起来。

“而说到琴,技法先要熟练,再讲求韵味,虚实相生,讲求弦外之音,从中刻意创造出一种空灵的意境,和画风相似。琴与诗词也密不可分,“月色满轩白,琴声亦夜阑;冷冷七弦上,静听松风寒。古调随自爱,今人多不弹;为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琴不肆意宣泄,在含蓄中流露出平和超脱的气度。”

“说到围棋,规则简单,却拥有十分广大的空间,需要思维缜密,方可落子,从而使围棋变化多端,也尽显智慧,锻炼控制能力、应对机变。”

宝钗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容不得喘息。竟插不进半言只句,众人只听她一人长篇大论。

东宁、南安等王妃回神道:“道理说得蛮深的,琴、棋、书、画都点到了,看来知道的不少。”

北静王妃美丽的脸上浮起笑容对北静王老太妃道:“母妃,不如让她当场一试如何?”

北静王老太妃略思道:“也好,若还满意,我们请她过府,为你弟弟、妹妹指点一、二。”

北太妃对贾母道:“老太君,我要劳动劳动你孙媳妇,献献才艺,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贾母笑道:“既如此说了,我怎么好驳你的面子呢?就让她勉为其难吧。”便吩咐王夫人安排。

宝钗面色如常,微施礼道:“我不过是集四家之长,琴与诗是林妹妹所专,棋是二姐姐迎春,书法是三妹妹探春,画是四妹妹擅长,只需她们为众位各献一技,即可知我与姐妹们腹中才学。”

宝钗所言,俱是黛玉的诗魂与琴魂,惜春的画,迎春的棋,探春的书法,如今说来,都不如宝钗一张巧嘴。静立一旁的探春与湘云满脸忿色,这就是那个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的薛宝钗,那个‘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薛大姑娘。

黛玉对几位王妃道:“先请王妃恕我失德、不知礼让之罪,心中有话不讲不快。”北太妃点点头道:“但讲不妨。”

黛玉转而缓缓柔声对宝钗道:“听嫂子这样一讲,我们几个人竟又是长了不少见识了。嫂子诗风浑厚,是我所不能,作画的理论也是侃侃而谈,也与我们姐妹下棋论输赢,我还未曾聆听过嫂子的琴声,未见过嫂子的画作,嫂子不妨略施展施展,也让我们姐妹开开眼界,也不枉我们称你为师。”

惜春冷着脸道:“也请恕我不知姐妹相亲之罪。当年嫂子指点作画,道理至深,说得我云里雾里,害我至今不想提画笔。不知是嫂子想指点我作画呢,还是想显示你懂画理。几年了,我也未见嫂子画过一张,弹过一曲。”

湘云迷惑道:“宝姐姐的诗还是不错的。其它的我还真不知道。”

西宁王妃越发起了兴致道:“我也好奇得很,快摆上琴,薛氏你弹奏一曲,我们洗耳恭听,然后铺上纸,为我们画一幅画。”

宝钗道:“这些见解终不是正道,只是闺阁闲情罢了,我们还是要以女工妇德为主,相夫教子才是根本。”

贾母道:“宝丫头平日里只知谦让,私底下是为姐妹们表率的,今儿索性放纵一次,展示一下你的才艺,你们姐妹也跟着露露脸。”

王妃们的言谈,黛玉、探春姐妹们的神情,落在贾母眼内,早已洞明一切。贾母佑大年纪,以她丰富阅历和精明,众人的一个眼神、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肢体的一个动作,她都了如指掌。对北太妃话外之意,不言自明。

王夫人木然的脸上露出喜色,她和薛姨妈虽不识得几个字,对宝钗曾受过的教育极有自信,纵然宝钗没有黛玉那种与生俱来的书香,没有源自书香世家的熏陶,可宝钗见多识广,又长黛玉三岁,才智上应是胜一筹的。王夫人忙不迭地命人备了书案。

转眼间,精雕细琢的文房四宝已整齐地摆在桌上,浓浓的墨香飘散开。姐妹们眼望宝钗,惜春饱蘸浓墨,提笔送到宝钗面前道:“请嫂子先来。”宝钗接过,站在纸前,提笔想了一刻钟,方摇头咂嘴含笑道:“还是你们先来吧。四妹妹,不如你先作画,姐妹们提诗如何?”

惜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提笔轻挽袖,遂着意绘出一荷塘,夕晕渐弱,半凄清,略孤冷,一杜鹃隐在杨柳间,黛玉也过来,在池边添一妙龄女子坐在残阳下,淡淡的愁眉,一枝玉箫,凄凉的箫声和着婉转的杜鹃声,浮在笔墨间,缓缓地流了出来。

宝钗在一旁含笑观望。

众人看了道:“这寂寞荷塘映夕阳,未免有些冷清,杜鹃啼杨柳便是沉浮不定的无奈了。意境新颖,笔力淡转,真乃好画。”

宝钗笑道:“不过未免太凄冷了,我们姐妹们成日里以诗词赋些闲情,哪里有这般无奈的苦,依我看,草长莺飞,生机勃勃的春意,才更怜人吧。”

众王妃道:“说得也是。”

湘云思索一下道:“我就做首诗吧,三姐姐帮我题上吧。”

探春应了声,提笔蘸了墨汁候着,湘云沉吟了半晌,道:

“残阳晕尽卧西台,

空凝余红满碧开,

鹃舞柳间鸣唱晚,

浴风一片藕香来。”

音尽笔落,众人凑近看了画中诗,不禁道:“诗好,字好,画好。难得清丽园中景尽在画中了。这字非要用那句‘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才是了。若非亲眼所见,也不信这诗,这画,这字是闺中女儿的。”

湘云笑道:“我们姐妹一向是这样,人如其诗,人如其画,人如其字。”

众人赞道:“真妒天下水灵女儿怎么都生在你家了呢?”

贾母含笑摆手道:“不敢当,实在过誉了。”又道:“宝玉媳妇,你的呢?”

宝钗道:“姐妹们都展示了,我再做诗、做画就落了俗套,不如取来我绣的绣品,请王妃们品评一下我的绣技吧。绣技也是融了诗、画、绣这些技艺的,况且女子总是应该以针线为主,才是正业。”

转身命莺儿取了方绣得的丝帕来,与王妃们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