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遭雷击,颓然无语,良久,皇上方带了嘶哑音道:“你说得有理,我要想想。这一生我心不改,我只求得一知红颜知己,同看两鬓成霜。”弃了这天下又如何?
心中畅然,不快荡然无存,定了心意,不再纠结。
黛玉有些傻眼,他反倒安了心。黛玉恨恨看他,面上似嗔似怒,转眼嗔视水溶。
皇上合上扇子,笑道:“林兄弟这模样好像女子!全是女儿娇态。”
黛玉忙低下头,压下心中懊恼,装作气道:“龙兄取笑。”
“好不容易出来透透气,定不要错过这机会,我们出去转转吧。”龙逸飞立起身道。
沿街慢步走来,晃过形形色色的店铺,眼前闪过五颜六色的招牌,无意间,黛玉瞥过一家当铺,见一老者,端着深度近视镜,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和一个身着布衣的人在拉扯着,那布衣打着四、五处补丁,两人口里争执着500钱,600钱的。黛玉不知是何买卖,心下好奇,抬头看招牌---薛记当铺,记起宝钗家有当铺,邢岫烟的衣服也入了她家当铺,不由暗暗伸了舌头。
皇上随手指着附近一块匾额上书黑底大金字“薛记”,略小一点的“百货汇”三字,道:“却看看着大门面里有些个什么百货。”
黛玉皱了皱眉,跟在后面。
门口一个伙计在招揽着生意,湿透的毛巾搭在肩上,大着嗓门道:“瞧一瞧看一看啊,我这家可是皇商,一丝一厘都是皇上亲自选过的,保证物好,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呀!”
皇上不由得眉头紧锁,思道:又一个不知好歹的,打着皇商的旗号招揽客人,他日定要治治他们!
水溶看透他的心思,俯首对黛玉悄悄道:“皇家的声誉都毁在他们手里了。”
黛玉淡然而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苦意。
但看皇上阔步走了进去,一丝混杂味儿扑鼻,这皇上本是娇生惯养的,闻到一丝异味便不觉掩面皱眉,指着那一堆东西道:“这都是什么呀。”
伙计连跑带颠儿地走进来,见三人气质凡,衣帽出众,满面堆笑躬身道:“诶!这位爷,一看您就有眼光,这可是上好的丝绸,皇上亲选过的,您要是用了这个,就等于享受皇上用过的东西!”
“放肆!”皇上凝眉瞪目,眼中充血,压了心头怒,平静道:“你怎么敢说出这大逆不道的话来,就不怕满门抄斩!”
伙计笑了,“呦,一看您就是新来的,孤陋寡闻。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我们薛家,那可是皇商,我们公子,结交的可都是王爷,还有我们的大小姐,嫁的是贾家!贾家您总该听说过吧?贾宝玉是贾元妃娘娘的弟弟,当朝的国舅爷,那可是贵妃娘娘,皇上最宠信的妃子!连皇上都敬我们三分,我们还怕什么!”
这伙计说的耀武扬威,皇上听得是青筋暴出,眼珠瞪大,握紧拳头,心下恨道:又是这不知死活的贾家!
伙计又撇了他一眼,道:“这东西您是要还是不要啊,若是不要,别挡在这里,妨碍我们招揽生意。”
皇上听了,见店铺里顾客挑选商品,便故意提高音调,拿起一件东西扬言道:“这是什么呀!还没下人用得好呢,皇上怎么会用这么破烂的东西。”
又摇头叹道,“如今这世道这么混乱,以皇商名义贩卖货物的越来越多了,也不知有没有人因这受骗,唉,以后帮皇上选物进宫可要仔细着点儿了。”
说罢昂首阔步走出薛家杂货铺子,黛玉、水溶也跟了出去。
店内客人狐疑起来,窃窃私语声不绝,纷纷扔下手里的货物,走出了店门。
伙计是满面火烧似的通红,恨得指着三人的背影,跳着脚,口里不三不四地骂个不绝,引得行人驻足观望。
出来后,水溶笑道:“今儿说得真痛快。”
皇上黯然道:“不知这般店家还有多少,皇家的体面都丧尽了!”又道,“为官的,作买作卖的,为什么不能尽心尽力,尽职尽责,一味的想着歪门邪道。”
听皇上说的义愤填膺,黛玉不觉心下叹息,原来他也是个好皇上,为百姓着想,为百姓忧心……
走得累了,转身看到一家新开酒楼,三人不约而同迈步进店,欲寻间雅间,歇自己片刻。
绕过柜台上楼时,劣质粉香气扑鼻,不由看去,见那柜台后坐着一人,嚣张跋扈的模样,身上绫罗绸缎,珠围翠绕,头上遍插花朵,正双手叉着腰,指着一中年女子道:“没听着那个客人在喊吗?还不快去倒茶!”
黛玉皱眉,顺声望去,不由一楞,是那中年妇人是薛姨妈。薛姨妈只得小心拿了茶壶,脸上似结了一层怨气,分外潮湿,黑着脸去给客人倒茶、倒酒。黛玉暗想薛蟠何往,竟护不了自己妈妈。
寻了一遍,见楼上有粗重脚步走下来,一人道:“薛大爷止步。”
另一人哈着腰道:“多谢您赏脸。”
黛玉便知是薛蟠,忙避了身子,躲了薛蟠的目光。
夏金桂指着她骂道:“动作麻利些!别拉着老脸,再吓跑了客人!”
满楼宾客无不哄然大笑,薛姨妈算是没了脸面,尴尬地不知何处落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恨着自家怎么就这么命苦,偏生娶了这么个扫把星!
黛玉见了心猛地一紧,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漠然走上楼去。
薛蟠走下来,见薛姨妈端了茶壶,接过来,交给伙计,夏金桂道:“你这算是什么,我用你妈妈,还不是为咱们节省一点,我们赚了钱,难道她不花吗?让她出点子力,又累不着她。宝蟾不也是在忙着吗?”
夏金桂不满地对薛姨妈道:“快给那桌客人送去!”又横着脸厉声对宝蟾吩咐。薛蟠无可奈何,宝蟾亦是一生珠光宝气,心中虽有十二分的不满意,却只满面堆笑。满面春风的从薛蟠手里接过茶壶,薛蟠趁机捏了宝蟾手指,宝蟾对薛蟠娇媚一笑,一阵暖风似的飘到桌前,笑道:“这位爷,您的茶来了。”
酒楼中一片哗然,打闹声,叫喊声,闲聊声,闹哄哄地难使人清静,虽在雅间内,也不断有嘈杂声入耳,三人略坐了一会儿,便忍不住退了出来。
水溶舒了口气道:”那乱绝的地方,真不是能呆的。”
皇上不耐烦的道:“这一日的好心情都给搅没了。”
黛玉淡淡道:“不妨去书斋清静清静心神。”
皇上眼前一亮,水溶指着前方道:“那里有个书馆,我们去那儿看看。”
皇上道:“但愿不要再是薛家的了。”
水溶笑道:”你看这牌子,却只小小淡淡的写了个‘林’。”
皇上凑上前来,见了,道:“果真风格大不相同,我们快进去吧。”
步下清风慧眼明踏云登月一望晓
皇上、水溶、黛玉在街上转了一阵,先后进了两家薛家铺子,嘈杂混乱,搅了三人的好心情,皇上极为不快。
黛玉便提议去书斋静静心,水溶见到前方一个书斋,牌子上只小小淡淡的写了个‘林’字,门面上看着敞亮,门两旁一副对联:
上联听荷赏轩宜两座
下联寻山觅水指畔间
横批:尽看天下
皇上凑上前来,见了,道:“果真风格大不相同,还是这里对我心思,我们快进去吧。”
踏进门,一缕幽香迎面,里面疏疏朗朗的几个人俱不言语,只埋头聚精会神的看书。皇上方想赞赞这典雅的书馆,却被这寂静气氛渗透了,话也不觉随着清香散去。
书店女掌柜微笑迎客进门,女掌柜本是林森之女依菊,那一份优雅从容,使人不由而敬。依菊面上含笑,伸手迎三人进入书斋,黛玉走在最后,女掌柜认出黛玉,方欲开口,黛玉摇头眨眼止了,女掌柜摇头暗笑。
早有店僮引着三人到分类书柜前寻书。
书斋内书画云集,错落有致。
皇上一一看去,除了本朝各类书籍,海外书籍亦不少。皇上与水溶都是少年英才,太上皇在他们幼时就请了西洋教师传授二人西方科学,他二人见了这里西方典籍众多,不由心喜,流连不去。
黛玉也来了兴致,她本嗜书如命,若有书读连饮食都可废了,如今师从皇上老师夫人,也了解了西方文化,而那位夫人对黛玉的修养也是赞不绝口,她从黛玉那里学了不少中原文化,遂坚辞黛玉称她为先生,一心以黛玉为师,二人谦让一番,成了亦师亦友的关系。
到此时皇上才觉舒心,三人各自找了喜欢的书:皇上偏对各国的风土人情有兴趣,水溶则选了军事典籍,黛玉随手取了乐谱与各家诗词,这三人便在书斋里寻了座位坐下,敛心静气读起书来。
直到日落西山,月上柳梢头。
慢步行在街上,凉风习习,皇上心头舒畅,忙里偷闲出来走走,他身心放松,觉得明儿更有勇气凝聚精神面对纷繁的国事,还有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