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把大嫂子请来一起吃吧。”
“大奶奶已经在那边吃呢,怕打扰姑娘,所以没过来。”雪雁一边说着,一边将筋箸等物摆好了,又过来请黛玉。“姑娘,趁热吃吧,一会儿又凉了。”
“恩,你只管催。”黛玉笑着看看雪雁,便站起身来。
不过是几样精致的小菜,黛玉爱喝的胭脂米稀粥,看着便很亲切,一如在南边的样子。
“雪雁,外面冷不冷?”黛玉吃了半碗粥,便不吃了,将碗筷放下,想起外边的梅花来,想想挑着红烛赏梅,一别有一番趣味吧?
“冷呢。姑娘快别出去,外边雪越发大了,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吧。”雪雁便上来收拾了碗筷,交给小丫头端出去,又让两个婆子来,将小炕桌搬走,另换了一个放在炕上,又将早就泡好的普洱茶给黛玉端来。
“把我的紫貂大氅拿来,我想出去走走。”黛玉喝了半口茶,轻声吩咐道。
“哟,姑娘,这……”雪雁看看雪鹭,王妈妈在那边陪着李纨,外边阴冷的天气,姑娘刚在这热屋子里呆了半日,若出去闪了风,可怎么好?王嬷嬷回来定会念叨。
“没事,我不过就是去看看那几株梅花,就回来。”黛玉见雪雁有些迟疑,便催她,“认真当我是纸糊的不成?”
“姑娘等等,奴婢这就取来。”见黛玉坚持,雪雁亦不敢多说。只好取了紫貂大氅,把黛玉围得严严实实,只露着白皙的小脸在外边,雪雁和雪鹭二人便一边搀扶着一支胳膊,又叫小丫头打着灯笼,出了花厅,往那边墙角处的梅花从走来。
雪已经有两指厚了,苍茫的夜色银装素裹。天空中雪花依旧大片大片的飘着,风不是很大,但很尖锐,如刀子一般刺着人的脸,黛玉顿时觉得脸上生疼生疼的。怪不得人家说风刀霜剑,看来是真的,并没有夸张。
园子不大,几十步便到了。怒放的梅花迎着风雪,开得正盛,阵阵幽香从雪花中飘出,冷冷的,或浓或淡。
“真不愧为百花之魁,能再这样的风雪中骄傲的绽放,也只有梅花了。”黛玉喃喃的说道,仰着头,看着这几株高高的老梅。
一片片雪花落到黛玉的脸上,冰凉一片,却让人心中有无尽的清爽,一身的疲惫都慢慢化开,一如落在脸上的雪花一般,化成晶莹的水滴,迎着红红的灯光,一闪一闪,仿佛泪珠一般。
“你怎么又站在雪地里?”梦幻一般的声音在上空响起,让众人心中蓦然一惊,黛玉转身,恰看见背后亭子上,那玄色的身影。
“啊,是百里公子。”雪雁认出了是百里冰川,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不用大惊小怪,百里公子也不是第一次见了。”黛玉看着亭子上的黑影,淡淡的说道,“你干嘛又站那么高?欺负我不会轻功吗?”
“呵……”百里冰川一闪身,轻轻的落到黛玉面前,犹如一只轻燕一样,一点声音也没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小姑娘变了很多。”
他长高了不少,竟然比自己高出了一头还多,这让黛玉在某种气势上,有些窝火,长那么高,是什么人啊?
“恩,亦长高了不少。”百里冰川满意的看着黛玉,却见小姑娘的脸上渐渐的有了怒意。
“哼,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这样说话?!”黛玉没来由的发火,让身边的两个丫头吃了一惊,姑娘从来不这样,便是在自家人面前,亦是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怎么今天在外人面前这样随性起来?
“你生气啦?什么事这么不开心?说出来,我帮你。”他看着面前一脸委屈的小姑娘,心中涌起了一种暖暖的东西,就是喜欢她这样,随性自然,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样子。
“哼……”黛玉在这样温暖的话语之中,再也支撑不住,眼泪便滚滚的落下来。多少天了,她一直坚强的撑着,为了父亲,不让那些人看出自己的软弱,不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无助。可心中的恐惧只有上天知道罢了。
“好了,小丫头,有哥哥在,你怕什么。刀山火海我替你上就是了。不要哭。”百里冰川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竟然说出了这样肉麻的话,若是让那几个弟兄听见了,岂不笑掉大牙?
“呸,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替我上刀山火海?”黛玉听了这话,心中莫名的紧张,慌忙的转过身去,背对着百里冰川。
“百里公子,我们姑娘心情不好,您别生气。”雪雁见黛玉这样对人家,心中有些不忍,忙上前给百里冰川道歉。
“没事,你们先退下吧,一会儿我送你们姑娘回房。”百里冰川魅惑的一笑,像是有着魔力一般,雪雁和雪鹭便带着小丫头纷纷退下。
“你走吧,不是说去流浪吗?干吗又找我?”黛玉见没了人,心中的委屈越发发泄出来。
“是啊,我是在流浪着,一不小心,又遇见了你,这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吧?”百里冰川绕过黛玉,面对着她,轻声说道,那种表情,像是哄着顽皮倔强的孩子一般。
“你骗谁?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你只实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总是会在我家出现?”黛玉咄咄逼人,撅着小嘴儿怒视着百里冰川,那样子极不讲理,跟平日的淡定大方大相庭径。
百里冰川却不禁失笑,原来这小丫头也有不讲理的时候,并且,不讲理的时候,还这样可爱。
“说呀?”黛玉见百里冰川不说话,只看着自己笑,便又逼近了一步。
“说什么?”百里冰川一时失控,上前拥住了她,把自己宽大的黑色粗麻布斗篷将她裹住。
黛玉一怔,这是什么料子的斗篷,怎会这样温暖?
寒风一时不在,只有阵阵梅香。
失神的小黛玉一时清醒,便要推开他。这成什么样子嘛!
“别动,外边好冷,仔细伤了风寒。”百里冰川原是练武之人,若想控一个人在怀里,又岂是小小的黛玉能做到的?
“可是这……”
“呵呵,小丫头,今生今世你遇到了我,便别再想逃开。”百里冰川在心中喃喃的说道,然后只宠溺的一笑,一手揽住了小黛玉的脖子,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膛。
黛玉虽然熟读诗书,但毕竟是个孩子,又逢此大变,心中孤苦无依,一副柔肠百转千回,应付于世间百态,此时的心早就疲惫不堪。恰有此温暖的怀抱,此人的影子又时刻萦绕在自己心头,早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所以,他的怀抱自然变成了她休憩的港湾,于是不再说话,只静静的偎依在他怀里,感受着这寒风中的温暖,享受着这彻骨的梅香。
“为什么,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总会出现?”黛玉天真的问道。
“因为我会武功啊,会武功的人可以感受到很远很远的事情。”百里冰川摸摸她蓬松的发辫,以后你遇到困难了,只要在心里默默的念叨我,我便会出现。
“哼,你骗人,你又不是神仙。”黛玉烂漫的一笑,轻声说道。
百里冰川的心蓦地纠集,这小丫头的笑容竟然这样灿烂,把那怒放的梅花也比了下去。
“我虽然不是神仙,但我绝不骗你。”百里冰川伸出右手,似乎是对天发誓的样子。
“你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
凭什么?百里冰川依然宠溺的笑看怀中的小精灵,心道,你随身带的那块玉瑗原就是一件灵物,它会让我感受到你的心情,小东西,这件事情可不能告诉你,万一把你惹毛了,你若哪会儿不乐意,摔碎了那玉瑗,我可就找不到你了。
“还是骗人。”黛玉见百里冰川就是不回答问题,便倔强的回了一句,转过头去,看着高处的梅花。
“你就这么喜欢梅花?”上一次也是在寒风中吧,她单薄的衣衫站在梅树之前,发愣的样子让人心疼。
“是啊,你看,梅花娇艳柔弱,却敢于在这风雪之中傲然怒放,这世界上有这等傲骨的花,除了梅花,便没有其他了,所以我喜欢。”黛玉伸出手臂,指指漫天飞雪,骄傲的说道。
“恩,我知道了。”百里冰川伸过手,将她的手臂拉回来,放进自己宽大的斗篷里。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厚厚的一层,便是百里冰川的肩膀上,亦落了厚厚的雪,他内力收敛,只一心在怀中的黛玉身上,所以肩膀上厚厚的雪不曾融化,黛玉转头见了,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站了很久了,我的脚也酸了,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我请你喝杯热茶再去,如何?”
当然好了,求之不得。百里冰川笑笑,弯腰抱起了黛玉,便往那边的花厅飞去。
黛玉的屋子,温暖如春。地龙里的炭火正旺,屋子的每个角落都是温暖的。
雪雁等人上来,给黛玉解了紫貂斗篷,又接过百里冰川的斗篷,一起挂到那边的衣架上,又把滚滚的茶端来,给百里冰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