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该你了。”林如海淡淡一笑,用眼神示意黛玉看看棋局。
“哦。”黛玉见父亲不慌,心头又略微的安稳。顺手放下一子,哪里还来得及思考?
“玉儿,这一子落下,你可就满盘皆输了。”林如海清朗一笑,将手中的白子落下,黛玉再看棋盘时,自己果然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
“爹爹……”黛玉的心不在棋上,一脸的惊慌看着父亲镇静的面容,欲言又止。
“玉儿,你要记住,人生就是一盘棋,任何时候,都言沉着镇静,不能慌乱,否则,一子落错将会满盘皆输。”林如海说完此话,眼神蓦然间变得凌厉起来,只听他冷冷的说了一声:“变阵!”
黛玉便听见外边风声倏的一声更加浓烈,一阵阵山呼海啸的声音,夹杂着一声声的闷哼,血腥的味道更加浓重,仿佛深秋浓浓的白雾一般,充斥着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黛玉不由得一阵恶心,一张口,哇的一声吐起来,雪雁忙拿了痰盂来接,黛玉一口一口的,把晚饭全都吐出来。
“林福,保护好小姐。”林如海看看边上的老管家,这是黛玉临走之前坚持一定要带上的人“是,老爷放心。”林福一闪身便到了黛玉跟前,主子的话,对他来说便是圣旨。
林如海下了床榻,毅然立在屋子中间,静静的听着外边的动静。
忽然,风声一紧,一个黑色的身影砰地一声撞开了窗户,跌入屋子里,冷风嗖嗖的冲进来,黛玉一个惊慌,坐立不稳,往后倒去,雪雁眼疾,忙上前扶住,两个弱小的女孩儿便拥抱着,偎依在一起。
“扔出去。”林如海见被摔进来的是对方的人,且已经被击中身亡,于是淡淡的吩咐了一声,边上便有家人探身上前,一把抓起那人的衣服,一甩手,又从窗户里扔出去,接着便听见一声闷哼,显然是又打到一个人。
林如海,众人都叫他“狂书生”,这个“狂”字,可不是白叫的,既然敢称“狂”,自然要有“狂”的资本。
外边与那些来人厮杀的,并不是林家的家人,而是林如海早就摆好的一些石头,那是一种阵法,江湖人都叫它“五行八卦”阵。此阵变化多端,奥妙无穷,本就是兵家常用的阵法,然林如海遍读万卷书,早就把它改进了,所以那些高手,打了半个时辰,还没有一个冲出了五行八卦阵。
何况,外边屋顶上,还站着一僧,一道。
一僧,便是林如海祖父的替身,一道,便是林如海祖父的随身书童,因从小跟在主子面前,读书破万卷,行路过万里,参破红尘出家去。这二人原是林家旧仆,此时林如海有难,又岂肯袖手旁观?
冷风呜咽着,从破损的窗户里钻进来,一屋子的温暖霎时消失,天寒地冻的感觉再次袭来。王嬷嬷便将黛玉的紫貂斗篷拿来,将黛玉和雪雁一团包住,又带着她二人躲到一个避风的角落。
厮杀的声音更盛,血腥味儿更浓。黛玉早就被紫貂斗篷连头带脸的遮住,看不见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一声声惨叫声和兵器的撞击声还有骨头断裂的声音夹杂在风中传进来,让她更加惶恐不安。
强忍着心头的恐惧,她还是扒开了斗篷,即刻在屋子里搜寻爹爹的身影。
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出了奶娘和林福之外,哪里还有别人?“爹爹!”黛玉猛然一惊,立刻站了起来。
“姑娘别急,老爷没事。”王嬷嬷立刻过来搂住她,极力的安慰着。
“爹爹呢?他去了哪里?”黛玉根本不理会奶娘,直接问着林福。
“姑娘,老爷在外边。”林福欲言又止,五行八卦阵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对方汇集了不下二百人的高手齐功,对林如海的性命势在必得,林如海为了引开对方的注意,把女儿留在屋里,带着几个身怀绝技的家人踏出了屋门。
客栈里的其他客人,都被下了迷魂香,睡的死死的,没有一个人醒来。林如海早有防范,所以众人才没有中迷魂香。
院子里已经七七八八的倒下了几十个黑衣人,白发道人和灰袍僧人也已经加入了厮杀的行列,与那些空中飞来飞去的石块一起,又狠又准的将黑衣人一个个击毙。
然,总归是敌众我寡。且林如海一出来,无疑是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登时便被两个黑衣人盯上他,一个闪身便栖身到了林如海跟前。
剑光一闪,长剑如毒蛇一般,陡然向林如海刺来,黛玉再屋子里看的心惊胆颤,而此时,更是好像到了世界末日一般,眼睁睁的看着长剑刺向父亲而自己却束手无策。
“爹爹……”黛玉的双腿一软,立刻倒在地上。
“玉儿别怕!”林如海听到了女儿的呼唤,一转身正好夺过了那人的剑锋,只在这一刹那,后面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块飞快袭来,黑衣人听到风声不得不躲,却无暇顾及林如海怎样了。然而他终究没躲开,一块石头飞过,后面接着有灰袍僧人的一掌拍来,那人顿时脑浆迸裂,溅洒了一地红红白白。
而另一个黑衣人,则被白发道人一记掌风,便被挥出一丈之外,倒在地上,良久起不来。
“道长好俊的功夫!”林福站在黛玉跟前,挡住了外边的血腥,他知道小主子看不得这些,顺便,他又对外边的道人发出了钦佩的感叹。
“哈哈,小福子,你守护好小主子,便是大功一件。”白发道人哈哈一笑,那一股狂劲儿似乎藐视着全天下的人。
“小福子?……”黛玉被这样的称呼给怔住了,林福已经五十多了,那道人竟然叫他小福子,如此说来?那人少说也有七十岁了,可是这矫健的身影,和三十岁的人却没有什么区别,这,难道也是武功的缘故吗?
正在黛玉愣神的时候,忽然一声尖锐的哨音,黑衣人便有一瞬间的呆滞,却见其中有一人做了一个手势,黛玉也不知事什么意思,但见黑衣人立刻分作两组,一组人占住多数刻意围攻白发道人和灰袍僧人,另一组少数人则冲着父亲逼过去。
“福伯,快。去救救爹爹!”黛玉的心猛然一提,无论如何,爹爹是不会武功的呀,他们十来个人围攻爹爹一人,可怎么好?
林福在一边也看的着急,偏偏其他人都跟对方战到一起,没有一人能顾及到林如海的安危,这就是人多的好处。
“姑娘小心。”事情紧急,不容林福多想,那十来个人已经将林如海围在中间,长剑齐发,只对准林如海的心脏。
黛玉睁大了眼睛,心揪到了嗓子眼,心中悲愤的喊了一声:“爹爹!”
林福的身影如鹞子一般,腾空而起,就在落下的一瞬,手中铁链一挥,那十几人手中的长剑便铮铮几声,纷纷断落。
黛玉一阵惊喜,——福伯好功夫!
然而,对方似乎要的便是这个效果,黛玉还未来得及把那句话夸出口,便感觉胸口一闷,脖子上冷飕飕的,一柄长剑已经横在颈上。
“都住手!”挟持了黛玉的黑衣人高声一喝,众人猛然间回头,都傻傻的站在那里,不敢动手。
“林如海,你女儿如花一般的年纪,你就忍心让她也死在这里吗?”黑衣人大声喝道。
黛玉顿时羞愤难当,有一股掐死这个人的冲动,无奈自己双手被那人的手掐住,此时一点也动弹不得。
林如海心如刀绞,回头看看对方手中柔若无依的女儿,冷冷的说了一声:“你放开她,我便自行了断。你们不过是要我一命而已,那些事情,和孩子无关。”
“呵呵……”黑衣人大笑,“不愧是‘狂书生’,好样的,天下读书人若都有你这样的气概,天朝江山只怕真的是万年不坏了。”
“哼,你们这些奸佞小人,将来亦不得好死。”林如海淡淡的说道,转身看看早已经不知所措的林福,“我去了,你带我好好地照看玉儿。”
“老爷!”林福普通跪倒,心中千万般悔恨,不知该如何去补救。此时便成了一个无助的一个老人,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起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林如海冷静的扶起了他,默默的看了那边一僧一道一眼,然后转头,深情的看着黛玉。
“玉儿,爹爹死了之后,你带着爹爹的尸身去扬州,然后带着你娘亲和爹爹一起,送到姑苏老家祖茔之中,将爹爹和你娘亲一同安葬。以后便在爹爹和娘亲的坟墓之前,安静的度完余生,不得报复,不得报仇,知道吗?”
“爹爹……”小黛玉悲痛欲绝,母亲和弟弟的死,全都是天灾,不是人力所能为,而今晚,自己要亲眼看着爹爹死在别人的剑下吗?
“你先放开我女儿。”林如海声音冷静,如同寒夜风雪里的老梅树干一般,一袭白衣毅然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