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吩咐厨房添了各色南边的名菜来,留着几人用了午饭,此原本是富家小姐寻常聚餐,况且大冬天里,亦没有什么趣事可表。黛玉不过是略尽主人之意,宝钗原是怀着心事而来,无奈这里自黛玉之下人人对她都暗暗地防备着,她自然亦没有什么收获,饭后众人都淡淡的,宝玉又不想走,于是黛玉便又叫人弄了棋来,大家看着迎春和黛玉下棋。
百里冰川带着百里丹阳疾驰而去,出城之后进了一丛树林。厚厚的积雪将树林里荒芜的杂草全部掩盖,二人散了轻功,轻轻的踩在积雪上,脚下便又咯吱咯吱的声音。百里冰砖蓦然站住,转身看着身后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妹妹,当初把她从死神那里拉回来的时候,她只有五岁,如今一晃过了十年,她也是一个大姑娘了。
时间就如一把精致的美工刀,在她原本稚气的脸上雕刻出了美丽的弧线,如今百里冰川面对的,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她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
“丹阳。”百里冰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尽量让自己心中的怒火压制下去,“你今天怎么回事?大哥的话怎么都不听了?”
“哥……”百里丹阳原本想着会背大哥训斥一顿,没想到他却这样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说话,心中一时更加酸楚,委屈的泪水便从眼睛里涌出。
百里冰川一怔,没想到平时雷厉风行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也会哭泣,这让他有点无措,“丹阳,有什么话不能跟哥哥好好说?咱们兄妹,非要这样?”
“哥,你以后……能不能……不去找那个人?”百里丹阳鼓了鼓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如鲠在喉的话。
“那个人?”百里冰川心中隐隐的感到一种胁迫的感觉,怒气想跟开的水一样,一下下顶着他的心房。
“就是……刚才那个女子……”百里丹阳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猛然抬起头,看着自己追随了十年的男子,目光灼灼,“她能给你什么?她美丽,我也不比她差,她还那么小,就这样一副红颜祸水的模样,将来必定祸国殃民。哥哥志在天下,又何必为了一个女子牵绊?哥哥若是感到寂寞,丹阳什么都可以给哥哥。只求哥哥不要再去找她!”
“你!”百里冰川终于激怒了,他目光一冷,“你敢再说一遍‘红颜祸水’四个字,就别怪我不念兄妹之情!回去吧。”
“哥哥……”百里丹阳看着百里冰川迅速离开的身影,心中的底线彻底瓦解,她抬手擦去了腮边的眼泪,冷风吹得脸生疼,但此刻已经顾不得,一挥手将边上一颗碗口粗的杨树劈断,树枝上的积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有几点落在她的脖子里,冰凉的感觉让她更加的悲愤。
刚于抬脚离开,却听见面前一声沉沉的喝声:“你站住。”
百里丹阳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白衣公子,英俊之处不必百里冰川差了多少,只是少了那一种与生俱来的霸气,而那人正用那一双邪魅的眼睛正瞪着她,目光里的怒气显而易见。
适才百里冰川心中有强烈的怒气,所以用了八分的内力带着百里丹阳奔出这么远,而这人追随而来,只慢了这几句话的功夫。他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散乱,跟他一身整齐的月白锦袍很不相符的样子,他如此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甚至让人毫无察觉,便可窥见此人高深的内功。来人不是别人,而是跟随林福去了后院的文墨轩。
“你是谁?”百里丹阳心生警觉,对方眼睛里毫无友善的目光,甚至有几分愠怒,让她本能的握住了手中长剑。
“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想告诉你,你刚才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而我,则是要为你刚才口中的那个‘红颜祸水’讨一个说法。”文墨轩的长剑出鞘,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并不给百里丹阳留丝毫的机会,直取她的命门。
百里丹阳慌忙提剑应战,伸手拨开了百里冰川直刺而来的长剑,反手便进攻。她从小跟随百里冰川,行走江湖,深知江湖险恶,所以一出手便是狠辣的招式,一剑剑都逼向文墨轩的要害之处。
而文墨轩原是武林世家出身,从小又喜欢练武,根基很正,且内力亦不弱,所以二人竟然过了十来招尚未分出胜负。
文墨轩知道对方是个女子,如此一来心中便急了,若是二十招还搞不定一个女人,这话传出去他这个慕容世家的子弟还混不混了,此念一动,手上的剑法立刻换了套路。从原来的稳和准,变得狠而辣。百里丹阳此时毕竟心情不好,再加上被这无名男子无辜缠住,又说是为了黛玉讨回说法,心中自然更愤怒了一层,而这一层愤怒却让她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如此一来,在心理上她亦占了下风。于是一个不留神,肩膀上的衣衫便被文墨轩的剑吱的一声划开,但却没有伤到肌肤,然而冷风一吹,破损的衣衫随风飞舞,却露出了她莹白的肩膀。
文墨轩嘲讽的一笑,手上的剑更加紧促,雨点以上往百里丹阳的身上缠去,唰唰唰的几声,百里丹阳身上的衣服边又被划开了几道口子。
羞愤和屈辱让她失去了理智,整个人顿时变得疯狂起来,使出看家的本领,拼命地与文墨轩纠缠,仿佛只有一剑将这个可恶的男人刺死,方能一解心头只恨。
然而,却不能。
任凭百里丹阳疯狂的进功,文墨轩始终都能保持越来越淡定的神情,对方越疯狂,他就越开心,他不想要她的命,毕竟双方没有血海深仇。不过是要戏耍她而已,谁让她说妹妹是‘红颜祸水’来着。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在这雪地里闪展腾挪,你进我退,我功你守的打了有两刻钟的时间。百里丹阳渐渐体力不支,心中羞愤着急,手中的剑招也乱了套。
文墨轩瞅见了一个破绽,长剑一挥,眨眼间剑尖已经指在百里丹阳的咽喉。接着是他冷冷的一笑,淡淡的说道:“别动!”
百里丹阳便只得保持刚才的姿势,听话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嘴上却不服软,冷冷的说道:“你要杀便杀,我虽然是一介女流,但绝不会比男人弱。”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又不欠我人命。你走吧,回去告诉刚才那个男人,让他以后最好别来打扰我妹妹,我们家不欢迎他。”文墨轩玩世不恭的态度让百里丹阳又吃了一惊,原来这身怀绝世武功的男子是那个祸水的哥哥,这倒好了,人家哥哥不许,看大哥还恋着人家不。
“若是为了这事,你只怕找错了人,我巴不得我哥哥离你的妹妹远远地,哼。”百里丹阳小脸一横,转头看着别处。
“最好是这样,还有,管好你的嘴巴,最好别叫我再听见任何侮辱我妹妹的话,否则……”文墨轩一边说着,一边把头靠近了百里丹阳的耳朵,轻声说道:“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哼,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百里丹阳依然自负。
“哈哈……不信的话,你尽管试试。”文墨轩的话音还未落下,人已经在十步以外,懒得跟着女人计较,还是回去看看妹妹如何了。
百里丹阳看着白茫茫雪地上那月白身影消失的方向,心中似乎又燃起了一点点希望。或许有这样一个高人在,哥哥会知难而退呢。想着这个,她的嘴角又莫名其妙的露出了一个微笑,转身往关帝庙的方向而去。
当文墨轩赶回林家的时候,黛玉却睡着了。在紫鹃的嘴里,他知道黛玉的确不高兴了,但也没有十分的怎样,不过是闷闷地,吃了点东西边说累了,要歇着。丫头们知道主子平日夜里就睡得少,听说要歇着,连王嬷嬷都不干打扰。只关着门,留着小丫头在门口守着,凭谁有事,也不敢进去回。
文墨轩听了这话,心中少许放下了一点。便也自去歇息。毕竟后面的花园子是黛玉的私人空间,没有她的准许,文墨轩也不好进去。他虽然是江湖出身,不拘小节,但黛玉毕竟是书香门第,自然要顾忌到她的名声体面。文墨轩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百里冰川亲自带人去了丁祤旧府,自然是费了不少劲,不过也不虚此行,虽然没找到心中十分想要的东西,但也找到了几样难得的宝贝,一颗鹅蛋大的夜明珠,一柄削铁如泥的藏刀,几幅古迹字画倒也值些银子,再就是一箱珠宝,什么珍珠翡翠,猫耳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显然都不是百里冰川的目的,但丁祤旧府原是请了高人设计过的,其中机关重重,密室亦有几十间,如今丁家已经绝了后,那些东西就若不是藏得严实,早就被人拿走了。想想这绝妙机关设计的好,亦有一定得好处。百里冰川只得叫弟兄们将那些珠宝带出去,自己只把夜明珠揣在怀里,又拿了那把八寸长的匕首,抬头看看空中的星星,算算天色已经将近五更,只好先离开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