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见宝钗渐渐的平息,去哪个大夫家去敲门呢?!”一边出来,吩咐家人。
宝钗心神慢慢的稳定,却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毫不知情,薛姨妈问她觉得怎样,她又说不出所以来。薛姨妈也只当她着急上火,一时没处发泄,此时好转,只要度过目前的难关,一家人自然相安无事。
薛蟠当晚终究没有寻来大夫,因宝钗后来无事,薛姨妈也没怎么说薛蟠,只是亲自陪着女儿睡了一晚,第二日依然梳妆了,往王夫人处来。
王夫人引见宝钗脸色憔悴,于是问道:“宝丫头怎么了?脸色这般不好?”
“近来家中事多,真是难为这孩子了。”薛姨妈看着女儿,忙叫莺儿寻那冷香丸来给姑娘服一粒。
莺儿慌忙出去,喟然长叹。
“哎,娘娘出了事,如今一月之内也就能见皇上一两次,宝丫头的事情,我们却帮不上忙了。”王夫人亦轻叹道,如今是怎么了,事情一件接一件,薛家好好地生意如今也败落下来,没有了银子做后盾,那宫里头,元春的日子不好过啊。
“姐姐亦是操碎了心的,都是为了这个家啊。”薛姨妈一边看着王夫人的脸色,一边感叹,“姐姐不必担心,我已经交蟠儿把几处生意不好的铺子盘出去了,同贵一干丫头慌忙进来,不管怎样,宫里的娘娘要紧。”
“哎,到如今,也就妹妹能知道我心里的苦楚。凤丫头亦是怀着私心的。前儿我听说,琏儿那下流种子把老太太屋里的东西都弄出来当了,几千两银子不知用在何处,将来老太太知道了,少不得又拿我说话。这上上下下的,都等着嚼我的肉呢。
谁知这一骂,倒把宝钗给弄醒了,此时宝钗心智已经恢复,见妈妈着急成这样,忙虚弱的劝道:“妈妈不要着急,女儿亦是急火攻心才这样,叫哥哥寻个大夫来,吃两剂药就好了。”王夫人想起这事便心生嫉恨,一样预备八月节的礼,贾琏那东西,随便跟鸳鸯那死蹄子说了几句,便将老太太用不着的东西给弄出去了。那天自己不过略同鸳鸯哭了会子穷,那蹄子就借个理由走开,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
“鸳鸯那孩子,如今人大心大了,见宝钗这副模样,想着琏儿也是有的。”薛姨妈掩口笑道,却把边上的宝钗说的红了脸。
“妈妈说的什么话,这也能随便说嘛?”宝钗便低了头,小声说道。
“哟,忘了宝丫头在这儿了。”
“到底宝丫头,好孩子,知道轻重。要是换了别人,这会子还不知怎么去告诉呢。”王夫人看着宝钗含羞低头的样子,越看越喜。
“姨妈同妈妈说话,我去老太太屋里走走。”宝钗见王夫人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忙起身告辞,出门前不忘悄悄地看了她母亲一眼。
“好,你先过去吧,我同你姨娘说几句话就来。”薛姨妈看着女儿已经丰满的身材,摇摇摆摆的转身出了房门,不多时果然拿了龙眼大小的一粒药丸,心中便带着一种满足。
薛姨妈见宝钗醒转,心中平复了不少,又指着薛蟠骂了两句,薛蟠自去请大夫,又嘟囔着:“黑灯瞎火的,果然好些。
“妹妹有宝丫头在身边,凡事都可放心了。”王夫人原本就喜欢宝钗的稳重,此时更是羡慕薛姨妈有这样一个臂膀。
“哎,女儿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人。
薛姨妈大惊,抱着女儿大哭起来,婆子忙出去回了薛蟠,薛蟠进来,见妹妹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卧在母亲怀里,母亲哭天抢地,全无一点理智,亦跟着着急,于是急的团团转,抓耳挠腮的嚷道:“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你这个下流种子!你妹妹病成这样。将来她嫁了人,谁还能帮我?蟠儿那孩子姐姐也知道,整日价着三不着俩的,真是累心啊。他那一副模样,还不知寻个什么媳妇,如此想想,姐姐比我可好多了。宝哥儿模样又好,人又孝顺,将来娶个媳妇,自然错不了的。”薛姨妈一步步的画圈,单等着王夫人往里跳。
“瞧妹妹这话说的,你看宝玉那孩子,同喜,整日价胡闹,书也不认真读,就知道跟那些人厮混,有事没事就往潇湘馆里跑,凭袭人怎么劝,也劝不住,偏老太太又那么疼那一个,又纵着宝玉。哎!”王夫人只要一说起宝玉,那些闲话便多起来。
“袭人那孩子,虽然性情还好,但到底是下人,如今宝哥儿人大心大,未必把她放在眼里,姐姐岂能不知?不如瞧着哪家的姑娘好,定下一门亲事来,也就好了。”
“哪家的姑娘好?依我的眼光,香菱端了茶来,哪家的姑娘都比不上宝丫头!”王夫人终于跳进了圈里,薛姨妈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宝丫头到底不如林丫头玲俐些。”薛姨妈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讪讪的说道。
“妹妹千万别这样说,我听了这话,心中便有气。你说一个大姑娘家,平白无故的失踪了那些日子,又被北静王给送了回来,这清白二字又从何说起?宝玉再不济,也不能要这样媳妇。况且你看她的身子,三天两头的病,还不知将来怎样。这断然使不得的。妹妹既然说了这话,我做姐姐的索性也鲁莽一下。自己揽着宝钗垂泪道:“我的儿,你若有个好歹,香菱,可叫我这老婆子怎么过才好?”
“妈妈……”宝钗躺在母亲的怀里,正要说什么,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初时不过是轻笑,薛姨妈也不在意,谁知她越笑越止不住,一路笑下去,后来都有些癫狂的样子。早年间我就听说宝丫头那金锁说是有玉的方可婚配,这话真切不真切?”
“一个和尚说的,也没什么真切不真切的,这些东西,还是香菱沉稳些,谁还认真信他。”薛姨妈继续笑着。
“这可玩笑不得。依我说,宝玉同宝丫头的因缘,许是早就定下的呢。只不知妹妹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嫌弃我家如今穷了,比不得当年。”
“姐姐快别说这话,如今我们又有什么呢?所谓患难见真心,何况你我同胞姐妹?”薛姨妈感动起来,还拿着帕子拭泪。
“如此咱们就先说定了,我回头再慢慢跟老爷说说,至于老太太,她那么疼宝玉,为这孙子着想,也不会不同意的。只看我们怎么说罢了。”
“姐姐此话甚是。”薛姨妈忙点头附和着。
“哎,昨儿娘娘身边的太监又带出话来,娘娘的身子着实虚了,要用人参养着,便摆手叫不相干的人都出去,那太医院里的人参都是放了多年没了药效的,我这里偏昨儿都给老太太配了药,这会子又往那里弄好的去呢。”王夫人忽然转口,一脸的忧愁。
”
“这有什么,我家铺子里只怕还有些,回头叫宝丫头给姐姐送来。”
“已经用了妹妹很多东西了,这个……”
“只要娘娘身子好,咱们大家都好!”薛姨妈拍拍王夫人的手,笑着安慰道。这一个回合,又让王夫人搬回来一回。
宝玉在外边回来,见薛姨妈的丫头在廊檐下坐着,便知道薛姨妈在屋里同母亲说话,少不得进去请安问好。你不快些去请大夫,反倒在这里说些没用的话来!你诚心气死我才罢?”薛姨妈见了薛蟠,心中又有了气,便破口骂道。薛姨妈见了,又欢喜的落在怀里摩挲了一回,才放开他去贾母屋里。
宝玉出了王夫人的门,众人服侍宝钗服下。又喘息了一阵子,恰好见金钏儿坐在廊檐下,于是凑过去说笑,金钏回头见是宝玉,便笑道:“这么大了,还不老实,如今都定了亲了,以后可要规规矩矩的说话。”
宝玉一听这话,心头一怔,便拉着金钏道:“你胡说什么?谁定了亲了?”
“自然是宝二爷你了。”
“这……这是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宝玉急了,额上的青筋立时暴起。
“大家都在说呢,你难道没听见吗?”金钏笑着,凑在宝玉的耳边说了一句,“都说是金玉良缘呢”。
宝玉便咬咬牙,恨恨的说道:“那是他们胡说,你也跟着起哄。哼!”说完便往贾母房里跑去。
恰好宝钗在那里坐着,脸上带着红晕,莺儿,似乎是刚刚与贾母说笑过了,贾母却正在低头吃茶。
宝玉两步向前,给贾母请安,贾母见宝玉回来,自然乐呵呵的拉到身边,又问了些话,便叫回去换了衣裳,歇歇去吧。
宝玉便扭头就走,看也不看宝钗一眼。
宝钗心中一怔,脸上有些挂不住。探春在边上笑道:“瞧瞧宝哥哥,家里有什么等着不成?这样急匆匆的,连话也不跟人说一句。”
宝钗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家里到没什么人等着,只怕园里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