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慌慌张张的出去,只剩下惜春,湘云二人站在原地不动。
黛玉看看二人愣愣的模样,叹了口气,问道:“你们莫不是吓傻了?怎么都不知道动了?”
湘云便长出了一口气,呼了一声,看着一地的碎瓷片道:“宝姐姐这是什么病啊?说犯就犯,怎么跟……失心疯……一样?”
“你胡说什么?什么失心疯啊?小心这话传出去,叫太太听见了。”黛玉忙止住她,又叫了两个丫头来并一个婆子来,叫他们送惜春回藕香榭去。
湘云便拉着黛玉道:“林姐姐,今晚我不走了,看样子前面也没有清净的地方,你别撵我,我好歹不说话就是了。”
黛玉便笑着点点她的鼻子,叹道:“可怜你这没人要的孩子,今晚就睡我这里吧。”
王嬷嬷看着小丫头进来,清扫了屋子,又弄了干净的水来擦了地。
黛玉便同湘云去一边坐着说话。浅桃又将枇杷露冲了两杯来,给二人润肺。
是夜湘云便在黛玉处歇息,然黛玉却不与她同床,二人东西里间每人一处,倒也安静。
第二日早起,湘云便叫翠缕道前面去打听一下宝钗的病情如何。二人梳妆完毕时,翠缕回来说道:“前面请了太医来给宝姑娘诊治,说宝姑娘原是中了一种毒,所以才犯这种癫狂之症。”
“中了毒?”湘云听了这话,觉得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不可信,“这是什么话?瞧不出什么病来,便不吃这碗饭也罢,宝姐姐天天在自己家里,那里去中什么毒?”
黛玉便问:“你可听清楚了,她中的是什么毒?”
湘云便附和道:“对啊,你倒是问问没有,这是什么毒?”
“奴婢也没听清楚,有个婆子说,就是太医也不敢妄断,这要太医院几个老太医会诊才行。”
“行了,你去吧。”湘云摆手让翠缕出去,又对黛玉道,“如今这太医也都是混饭吃的了,看不好病,就说人家中毒。哎!”
“这话不可乱说,既然太医说是中毒,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咱们不懂医理,这话却不可乱说。”黛玉脸色苍白,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后怕不已,宝钗中的怕就是那种西域草头菇吧,百里冰川原说过以牙还牙的,只是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而已。如今瞧宝钗这副样子,心中便后怕不已,若不是林慎小心,此时疯癫了的,怕就是自己吧。黛玉长叹一声,心思越发沉重起来。
“林姐姐,你何必这样,即便是中了毒,只要有个名字,想来也是能解的。如今你身子也弱,倒是也要保重你自己要紧。”湘云见黛玉脸色不好,还以为黛玉为宝钗担心,于是劝道。
“是啊。我这会子心里突突的,无法到前面去瞧她,你怎样?若是能去,还是过去看看把。”黛玉淡淡的说道。
“也好,我去瞧瞧她,回来跟你说。”湘云说着,便起身出去。正好遇见宝玉从怡红院出来,二人便会同一起去瞧宝钗。
宝钗的病没几天又好了,因为太医也说不准她是中了什么毒,所以中毒之话大家并没有放在心上。冷香丸依然要吃的,因为吃了那个,仿佛那心悸咳喘的毛病会好些,再说了,原是方外之人的仙方,和金锁上那四个字同是赖头和尚所赠,自然是要信的。
直到有一天,南安王府的太妃遣了两个婆子来贾府,说太妃在王府之中举办了一个花会,邀请贾府的几位姑娘过去凑凑热闹。王夫人和薛姨妈猜测是南安太妃要为她儿子选妃子,所以才使了这样一个障眼法,于是便让迎春,探春,惜春几人同宝钗一起过去。原本也让黛玉和湘云去的,偏黛玉懒得动弹,湘云前几日已经择了婆家,只是尚未放定,所以贾母做主,便叫她俩在家里陪自己说话。
论理,宝钗亦没有官家小姐的名分,是不可以去的,偏南安王府的人说,太妃听说有位薛氏姑娘,才貌极为出众,一定要请去才是。于是薛姨妈便高高兴兴的送了宝钗过去。贾府自有妥当的人跟着,王夫人又叫凤姐儿跟去照看,薛姨妈也放心。
湘云自同黛玉在潇湘馆打发时间,因寂寥无聊,湘云便把那琴谱找出来缠着黛玉给她讲解。黛玉经不住她缠磨,少不得同她说一番。竹林里,二人对着那架短琴相依而坐。黛玉的声音在竹林里轻轻的回荡。
“习琴,懂音难能可贵,宫商徽角羽,拢捻抹挑措,一音一指皆是靠着习琴者对琴曲意境的理解……”黛玉一边将手指放在琴弦之上,一边给湘云讲解着,“……正如这首《凤凰戏水》,初时为寂静,中间位拥护,最后求百鸟朝凤之华美……”
湘云静静的听着,默默的记着黛玉说的话,蓦地见她广袖轻拂,确如盈盈凤蝶点过春水,微风吹来,绸带翻飞,指尖抑扬顿挫,琴声便淙淙如山林之泉,幽幽一道细流自浓绿伸出蜿蜒而出,十分的清净柔和。
湘云便陶醉在这空灵的琴声里,感受着凤凰洗浴之前那山林的寂静。忽而琴声一变,从清脆幽静而转为夹杂着少许喧哗碎音,划破那静谧,就如凤凰在百鸟的簇拥之下,双翅沐水的那一刻。
黛玉今天穿了一件浅紫色的流彩暗花云锦长衫,袖口堆着重重的梅花瓣儿,清浅的月白色衬出了滟滟的竹影,仿若落英飘摇,满衣缤纷。
不知何时,一阵幽香传来,湘云打了个哈欠,便伏在黛玉身上渐渐的进入梦乡。黛玉不得不止住琴声,将她轻轻扶过来,让她趴在椅背上沉沉睡去。然后自己慢慢起身,环望四处,寻找那幽香的来源。
“华太医的九转还魂丹果然不同凡响。”一个清凉的声音,依然是在头顶飘来。黛玉嘴角一抿——他终于来了。
“华佗后人,自然有些本事。”黛玉浅笑道。“只是不知草原鹰王亦用这等迷香迷yao等不光彩的手段。”
“她与你如影随形,想摆脱她还真是不容易。”百里冰川轻轻落到黛玉面前,低头看着黛玉消瘦的面颊,抬手抚上去,心疼的说道:“怎么你越发的瘦了?等我办完了那些事情,第一件就是要把你养得胖一些。”
“去!你又胡说。”黛玉含羞,轻轻的捶了他一记粉拳。
“真的,你跟在我身边,用不了多久,一准白白胖胖的。”百里冰川一改往日的深沉,同黛玉说起了笑话。
“今天你的心情似乎很好。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黛玉奇怪的问道。
“是,林大人为我准备齐了五万精兵的装备,不日我的人就会奋起反攻,直逼京都。等我杀了那个狗皇帝和那狠毒的女人,咱们就远走高飞。到那时,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敢为难你我了。”
“杀了他们?那……谁来做皇帝?”黛玉依偎在百里冰川温暖的怀里,委屈的说出了心中想了很久的话。她真的不希望他会去做皇帝,那样她就不得不与很多很多女人分享一个他,她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贤良淑惠,无法忍受男人三妻四妾,更别说东西六宫几千嫔妃。这些对于黛玉来说,比杀一百个狗皇帝都难。
“呵呵……小傻瓜,谁说杀了他们,我就要做皇帝?”百里冰川宠溺的笑笑,抱起黛玉走向竹林深处,尽管那女子已经睡着了,他还是不喜欢和她说话的时候身边有人。
潇湘馆的竹子是大观园的一道风景,夏末秋初,翠竹依然青翠欲滴,郁郁葱葱的挺拔着,似乎要直冲云霄的样子。地上长满了细细的青草,踩上去软绵绵的,如同踩着柔软的地毯。阳光从竹叶的缝隙里透过来,形成一道道金光,微风吹动,竹叶沙沙作响,像是情人温情的私语。
百里冰川终于放下黛玉,然后自己靠着一棵碗口粗的竹子坐下,又将黛玉困在自己怀里。
“这次来京,又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很重要的事情。”百里冰川摸摸黛玉的脑袋,轻声笑道。
黛玉慢慢的低头,心中很想知道那所谓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但终于没有问出来。
“丫头,你真的长大了。”百里冰川看着黛玉秀美的容颜,心中一池春水暗起涟漪。
草原上的汉子都是直爽之人,操练和征战的空隙里,大家也都说些粗话互相取笑,百里冰川跟他们并肩作战,闲时大家也互相开玩笑。
曾有人问他:“鹰王,你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做我们的王妃?”
百里冰川淡淡一笑,眼睛里溢满温情,说道:“自然是天下第一美女。”
“什么是美女?”此话一出,便有人笑问。
“魅惑众生祸国殃民的是,如妲己,褒姒之流。她们是回眸一笑便可妖魅天下,裙纱轻扬便拜倒无数风流之臣的红颜祸水。”此一问,便又老成的副将在一边担忧的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