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嫣的身世,是一个凄凉的故事。
她是一个孤儿,亲生父母已无从寻访。生下来不久,便被遗弃在歌舞坊迎春阁的门口,她是迎春阁内的老鸨养大的。很小的时候,她帮着在这个歌舞坊内做些端茶递水、洗衣扫地的粗活,至十岁上,歌舞妨的老鸨预见了她今后的绝色,便让她学习识文断字,弹琴作画,着力把她培养成一棵摇钱树。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底风。
她站在繁华的极致,烟视媚行,心,却像夜空中绽放的绚烂无比的烟花,围观的人越多,则越觉寂寞。多少名士富贾,不惜一掷千金,欲为她赎身,皆遭婉拒。
直到遇见段飞扬。
他和所有人一样,为看她起舞而来,眼中,除了温柔的恋慕,更有尊重——从来没有人尊重过她,再迷恋她的人,看着她的眼神,也含着两分不屑三分鄙夷,因为她,是风尘女子。
“那一日,我外出踏青,遭遇流氓。是段大哥帮我解的围。”玉灵嫣忆起过往,脸露甜笑,“从此后,我的心就交给他了。”
“那么他呢,他对你怎么样?”陆云裳追问。
“他依然每日来观看我跳舞。每当看到他,我的眼中,便再没了旁人。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眸,都只为他。”
千种风情,万种柔媚,都只为心上的那一个人而释放。他若有心,便能看出,她的每一支舞,都洋溢着春暖花的味道,不,是爱情的味道。只有爱情才能让人如此生动。
是五月,榴花似火,她约他在树下相见。她告诉他,她要用多年的积蓄为自己赎身。若他有意于她,两人便双宿双飞。
“赎身后,我便买了这里。”玉灵嫣嘲弄地一笑,“一日为伎,终身是伎。邻人看我的眼光都带着异色。后来,镇上闹了旱灾,我和段大哥合资买了粮食,免费发放给乡亲们,大家这才对我改观。”
那时,他们是真的风花雪月地爱过。兴致极好的时候,他弹琴,她跳舞;他吟诗,她作画;岁月悠悠,不知人间何世,只知道心中是极快乐的,快乐地忘却了周身一切的羁绊。
“可是前几天,有个叫南宫书的人,突然来求亲。要我嫁给他。”玉灵嫣的神情黯然,“昨天,段大哥去找他理论,回来时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封信,离开了。”
善自珍重,勿以为念。相爱一场,换得的,却是这样八个毫无意义的词。她的心灰下去。
“姐姐,别担心,今夜我们就想法子找到段公子。”
“嗯。”玉灵嫣叫身后的丫环,“碧荷,把点心放这儿。”
暮霭沉沉。
陆云裳站在莲池畔,吹起碧落箫。
“主人,有何吩咐!”七个精灵应声出现。
“带我们找到段飞扬。”陆云裳道。
七个精灵立刻变成七个小点,在前言引路,陆云裳与蓝珞枫跟在后面。宓落则留下来保护玉灵嫣。
小精灵在一家酒馆前停下,消失不见。
酒馆内,一个青年男子正在举着酒坛灌酒。只远远望一眼,蓝珞枫的心跳便漏了一拍,呼吸几欲停顿。太像了!连孪生姐姐蓝珞雅也没有像他这样像!这感觉,简直就是,他们俩就是同一个人!
“段飞扬!灵嫣姐姐为了你伤心欲绝,你还有心思喝酒!”吃惊归吃惊,陆云裳还是先办正事,走过去喊段飞扬。
蓝珞枫也走近他,抓住他的酒坛,“别喝了!”
段飞扬夺回酒坛,反应迟钝地转过脸,也是一征,使劲揉揉眼,“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南宫书三天后就来抢亲了,你还有心思喝酒!”陆气得横眉竖目,一把夺过他的酒坛,“啪”地摔碎。
这一下,不但段飞扬被震住,连蓝珞枫也一惊非同小可。他眼中的陆云裳自来温柔善良,不曾想也有这样泼辣的一面,而且……这一泼辣状,还蛮可爱的……
段飞扬踉踉跄跄站起来,“我,我必须离开,否则会害了嫣儿……”
“到底怎么回事?”陆云裳问。“不说,就别想离开!”
“那个南宫书,根本就不是普通人。那天去找他理论,旁边有三四个人围观。他随意动了三下手指头,那几个人就死了。他说,如果我不假装放弃嫣儿,他就会取她性命,他说‘我邪君得不到的人,别人也休想碰’……”
“邪君——”陆云裳默默想着这个让她不寒而栗的词。“我爹留下的遗书中有提到他,他……”
“消灭他,是我们的使命。”蓝珞枫接口道。
“他怎么叫南宫书?”
蓝珞枫道:“自然是假名。”
“绝不能让灵嫣姐姐毁在这魔头手里!”陆云裳义愤填膺,“段公子,麻烦你跟我们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