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院中一派清和风光映入陆云裳的眼帘。
院子很空旷,想来应该是供逍遥派弟子习武所用。临门较近处有一棵参天的榕树,高得一眼很难望到顶端,树下有一个小小的亭子,亭内的石桌上画着一幅棋局……时过境迁,旧景不再,逍遥派已经只剩下韩子夜一人,北堂琪站在亭子中,似乎在看风景。
陆云裳见她平安无事,才放了心,走过去唤道:“娘!”
两人并肩站在亭子内,相望无语,各自感慨万端。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珞枫忽自正门步入:“云儿,陌颜妹妹把君前辈带来了?”
“真的?”
“他们现在在独孤前辈的墓前。”
“我想我也要去看看独孤前辈。”陆云裳挽起北堂琪的手,“娘,我们一起去吧。”
君暮川跪在独孤雁的墓前,随身的剑 被他以掌力打进泥土,剑身全部入土,只留下剑 柄在上端。
“师兄,暮川来迟了。”君暮川愧疚地垂下头,“本派蒙危之际,我却一个人躲在别处,不闻不问,我,我实在愧对师门碍…”
“师叔,师父不会怪你的。”韩子夜道,“师父一向看淡生死名利。劫与缘,他从来不曾逃避退缩。”
“你……还叫我师叔?”
韩子夜道:“是。”
“当年,我已经被师父逐出逍遥派,在逍遥派除名……”
“爹爹,你是不是后悔离开师门?”君陌颜忽问。
君暮川怔怔地不知怎么回答,若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还是会选择水凝心,只是今时今日,逍遥派已遭遇灭门之祸,对于当初自己的离开,他又怎么做得到全然没有悔意?若说不后悔,对不起的是逍遥派;若说后悔了,岂不等于否定了和水凝心的一场感情?
韩子夜见他半天不答,知道这个问题让他矛盾和为难了,岔开了话题:“陌颜,让你爹爹一个人安静下,我们去看看云儿醒了没有。”
“好。”君陌颜不再盘根究底,跟着韩子夜离去。
走不了几步,蓝珞枫已迎面走来,身后跟着陆云裳与北堂琪。
陆云裳走到独孤雁的墓前,深深鞠了三躬,恳切地说道:“独孤前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尔后对韩子夜道:“子夜,我要带娘去忘尘山庄;陌颜妹妹,你不回去看看你娘吗?”
君陌颜再望一眼不动如尊的父亲,叹息着说道:“我其实很想爹爹和娘相聚,哪怕只是片刻。这一段时间,我发现人生实在无常,可是他们,为了一个无聊的约定,十多年避而不见!”
最后一句她有意加重了声音,是特地说出来给君暮川听的,但没有收到任何成效。
北堂琪静静地凝视着君陌颜的一言一行,满脸的温柔慈爱,轻声道:“陌颜,你都这么大了。记得十六年前,你刚生下不久,我还抱过你……而且,你的名字,是我起的。”
“是吗?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名字是琪姨起的。”君陌颜看着北堂琪,满眼笑意,“琪姨,我听我娘说,你和她情同手足……”
“陌颜妹妹,你随我们一道回去看看你娘吧,至于君前辈,有些事情,他会了悟的,只是需要时间。”
陆云裳的后半句话点出了君暮川的心事,他转过头,对陆云裳一笑:“多日不见,你的悟性更胜从前。”
“前辈,我先告辞了。”陆云裳拉起北堂琪与君陌颜,腾云而飞。
不多久,已到达忘尘山庄上空。
三人在院子中落地,站在莲池之畔,捻着佛珠伫立的水凝心一见她们三人,洞若观火:“琪姐姐,你等等。”
“凝心。”北堂琪慨然道,“没想到,你我也有重逢之时,当初被抓进妖界时,我一度以为,不会再有生还的机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劫与缘,能不能化解,皆源于机缘巧合。”水凝心道,“琪姐姐,你种下福因,必有福 报。”
几句话说得颇有禅意,北堂琪望着有些陌生的水凝心,目中是一片惶惑。君陌颜的性格活泼娇憨,活脱脱便是水凝心当年的影子,而水凝心这些年,又是因为经历了什么,变得对一切都那样淡然,超脱世俗了呢?
水凝心结起手印,从莲池中取上一抔水,再折下池中最大的一朵莲花,以功力将两者和成一颗药丸,递给北堂琪:“服下它,可延续十年寿命。”
“十年?”来之前,陆云裳抱了很大的希望,而现在听得结果如此,大为失望,问道,“那十年后怎么办?”
“过了十年,那边那颗莲花便可以采摘了。”水凝心道,“云儿,心姨不会让你娘有事。”
“原来是这样。”陆云裳放心地点点头,“有劳心姨了。”
“娘!”直到她们的对话完毕,君陌颜才小声道:“爹爹现在在扬州,他很想见你。”
这个借口是她编出来的,她为自己撒谎的语调窘得满脸通红。
水凝心不看她的神色也知道她的话是假话,驳道:“陌颜,君暮川若想见我,他自己会来,何须派你作说客?”
“娘……”君陌颜被问得语塞,隔了许久抬头道:“我只是……不想你们因为一个无聊的约定辜负了彼此。”
“陌颜,你还小,有些事,你不会明白。”水凝心执着依旧,“你不用再劝我,是聚是散,四年后自有定论。”
君陌颜知道劝不成,箴口不语。
水凝心离开莲池,去房间内搬了琴出来,坐在亭中抚琴。
闻琴音,忆斯人,北堂琪想起了江墨尘。
要有多少机缘巧合,不相识的男女才得以结为夫妻?
只是何以,情深缘浅?
“娘,我带你去爹的墓前看看。”陆云裳善解人意地提出要求。
北堂琪垂首以答,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