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我们会成为这个城市里的老大!
小瓷一消失,就是两天两夜。我和海南岛分头寻找,焦头烂额。原本以为只是小女孩一时赌气,可到了第三天时,我们发现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要糟糕很多。
胡巴一直在帮我们找小瓷,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不再像刚见面时,那么苍白如纸。病中的吴红梅每天都坚持下厨给胡巴和我们做好吃的。
她让胡巴多谢谢海南岛,这七年来,一直照顾她。她说,孩子啊,能交这么个好朋友,这是多年才能修来的福啊。
胡巴就冲着她笑,说,我知道。
可这话落在了海南岛的耳朵里,却那么不是滋味,他只能尴尬地冲着他们笑笑,笑容那么艰难,说,阿姨,这是我应该的,应该的。
我在一旁闷着头看着这一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虽然大家彼此都说不在乎,可是仍然有一个结,死死地打在彼此的心里。都想挣脱开来,却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胡冬朵给海南岛打电话,她说,艾天涯在不?她已经消失七十二个小时了,手机也打不通,我可以向警方报案了。
海南岛将电话递给我,我刚要说话,胡冬朵已经把电话递给了别人。
江寒的声音带着一股寒气从电话那端传来,他说,我是不是该跟你们学校的教导处反映一下这个夜不归宿问题,抓一下女生的廉耻教育啊?
啊?怎么……怎么是你?我大吃一惊,心想,胡冬朵,你这个卖主求荣的奸臣,卖国贼。江寒给了你多少钱,你居然把我这个时不时帮你打水扫地洗袜子的朋友给出卖了。
怎么是我?啊,艾天涯,此时此刻,你是不是有一种被亲夫捉奸在床的快感?江寒在电话那端,声音懒洋洋的,像一头懒散的狮子在晒着太阳,却随时准备出击,。
你乱说什么啊?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恼怒,却又对同江寒对话很发怵。因为需要费脑子,时时刻刻得提防他冷不丁放出的冷箭。可怜我写故事费脑细胞已经够凄惨了,还要整天面对这个男人的“江寒式脑筋急转弯”。
海南岛看着我为难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我示意他小点儿声。没想到电话那端的江寒却冷笑了一声,说,好啊好啊,真的捉奸成双了。
我一听,脸跟被水给泡肿了似的,特抽搐,我说,你神经病啊。
这个时候,胡巴看着我的脸部表情,也忍不住问了,土豆妹子,谁啊,你这么小心翼翼的。告诉他,你老哥是刚从监狱里出来的。
胡巴最后的话只是开玩笑,可是海南岛听后却突然低下了脑袋。
我连忙示意他不要说话,江寒在电话那端又冷笑了起来,说,啊呀,还有一个,看样子不是成双,是成三啊,啊唷,没想到大三女学生,你的口味还蛮重的。
我算是听出来了,他今天大概就是刻意要恶心我要跟我过不去,我直接就说,对啊,人生得意须尽欢,你要不要加入啊?
江寒在电话那端语气变得冷硬无比,就跟突然被暴风雪袭击了脸似的,错了,是连他的舌头也给袭击了,所以,他一字一顿地说,艾天涯,你在哪里?你争取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否则,你惨了!你死定了!
神经病!你这个自恋狂你装太阳,装世界中心,你不是来劲了吧?还要装上帝,你让我死我就死啊?我冷哼了一声,突然发现了做“江寒式脑筋急转弯”的乐趣。
江寒说,好吧,你等着,我把你宿舍的东西全搬走,我不信你不求我!
我直接就冲电话吼起来,我说,你个强盗,你把学校搬走了我也不求你!我求你我就是猪!
江寒说,好!好!你若求我,你就是猪!你可别忘记了!
这时电话已经重返了胡冬朵手里,她说,艾天涯,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刚才偷偷骂我卖国贼了?
我摇头,说,没有啊,你哪里是什么卖国贼,你只不过是汉奸!好了,胡大姐,胡女王,胡大喇叭,你帮我回宿舍守住我的东西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胡冬朵笑笑,说,好的,大姐,我用我的人格保证,你的东西会全部被他搬走。我保证这全部里面包括你的小可爱和小内衣们!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我陷入了面瘫之中。
胡冬朵这个卖国贼把电话挂掉之后,我将手机还给海南岛,他又在发呆,眼里似乎盛满了往事。
胡巴说,想什么呢?土豆给你手机呢。
海南岛这才回过神来,说,哦,哦。下面就没了言语。
吴红梅说,你们得赶紧找小瓷回来,那小姑娘,性子倔强啊。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该怎么跟穆大叔交代啊。唉。
海南岛笑了笑,说,嗯。
此时,距离小瓷消失也有七十二小时了,我和胡巴以及海南岛,已经足足找了她两天了。如果不是因为找她,我也不会这么久不回学校,而且,手机也在寻找小瓷时,被小偷扒走了,所以胡冬朵他们一直都没法找到我。
只是,有点怪异的是,海南岛自从昨天寻找小瓷回来,突然有些魂不守舍,整个人恍恍惚惚,有些柔软的湿润强掩在他的眼底,百转千回。
胡巴也发觉了,偷偷问,天涯,我不在这七年,老大他……是不是突然有了什么信仰?比如信佛了?信基督了?
我想了半天,说,他一直信钱!
胡巴说,不开玩笑。我真的觉得老大怪怪的,大有出家成佛之势。他该不会真的将自己当普度众生的佛祖了吧?
我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巴说,也没发生什么。就是昨天找小瓷的路上,他看到一个沿街乞讨寻找儿子的中年妇女,居然悄然扔下二百块。二百块啊!要不要这么慷慨啊!
我心下也觉得有些怪,转念一想,难道是同病相怜导致他同情心泛滥?一个寻找儿子,一个寻找妹妹,同是失去亲人的人。想到这里,也就不觉得奇怪。
冬天的傍晚,寒冷异常。
小瓷的出走,导致我们三个人不像是生离死别多年的旧友,而像是匆匆的寻觅者。
历经两天两夜的找寻,我们不仅疲惫不堪,而且也越来越担忧。
海南岛几乎出离愤怒,他猛吸了一口烟,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拽了拽衣领,说,靠他妈的!要让我找到这个死孩子,我一定扒了她的皮!
胡巴刚要说什么,只听海南岛的手机响了起来,显示着小瓷来电。
海南岛一把抓起手机,声音嘶哑,你还有脸来电话啊,有本事你就别回来了!
小瓷在手机那端也冲着海南岛喊,我就是跟你说最后一句话!我要去死了,我要让你内疚!让你一辈子内疚打在我脸上的那一耳光!午夜两点这个吉时,你就为我祷告超度吧!我恨死你了……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海南岛抓住电话,像抓住小瓷的最后一丝呼吸一样,呼喊着,喂!喂!喂!别挂断!你……咳!该死!
我看着海南岛铁青的脸,焦急地问,小瓷怎么了?
海南岛看了看我,看了看胡巴,说,她要……自杀。
啊?
我和胡巴惊呆了,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小瓷有多倔强,我们不是不知道。记得她被老穆收养之后,老穆要送她去读书,她死活不肯,老穆只好暂时放弃等下一年。下一年到了,老穆又送她去读书,她依然不肯去。老穆很生气,就揍了她,往死里揍,但是她仍然不肯去,老穆只好想,再等她大一岁吧……就这样,小瓷因为不愿读书挨了多少打,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她是麻纺厂那些小孩中,唯一一个从来没有踏进过学校门的孩子。
胡巴也了解小瓷的性格,所以惊愕之后,他连忙跟海南岛说,还能怎么办?老大,赶紧报警!再给电台的聊天节目打电话,让更多人帮我们寻找,然后我们三个人发动身边朋友也去找!
海南岛狠狠地骂了一声,说完,就拨打110。刚掏出手机,胡冬朵的电话就来了,她说,海岛哥,跟天涯大婶说一声,江寒把她的所有东西悉数打包走了。
海南岛说,别闹了,我拨打110呢。说完就把小瓷的事情简单跟胡冬朵说了一下,然后说,你和夏桐也帮一下忙,叫上同学一起找找人吧。
胡冬朵先是一惊,然后镇定了下来,说,你拨打110也没用啊,警察哥哥可没有这个闲工夫,说不定还会说你扰乱治安呢!啊……夏桐说,电台可以考虑一下。你们三个别着急。到学校来找我们,我们一起找人!
胡冬朵之所以这么肯定,某些时候拨打110没用,是因为不久之前发生过一件事。
那天,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人在商场外的报刊亭里给家里打电话,可能是报平安。
报刊亭的主人是一年轻小伙儿,尖嘴猴腮瘦得跟棵葱似的,大概看这个衣衫不整的妇人是外地人,所以欺生,原本三分钟通话一块二毛钱,硬是跟这个中年妇人要十块。
中年妇女指着计价器上的一块二毛钱,大哥,你看不是十块,是一块二。说完,就抖着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手绢,层层叠叠地打开,找出一块两毛钱。
小伙子不乐意,一把打开那个妇女的手,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们这些死要饭的,城市垃圾,影响市容,没要你一百块算好了。快给钱,别啰嗦!
中年妇女很为难地说,我不是要饭的,我是来找我儿子的,他离家已经十三年了,我一直在找他……说到这里,中年妇女的眼眶红了。
小伙子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的,你在我这里哭丧个鸟毛,你儿子早死了吧,你还找个球啊。幸亏死了,不然也跟你一个德行!一群农民,就知道往城市里跑,赶紧给老子钱!十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