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晚烟凌尘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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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个时辰前——

“若烟,我爹和师太怎么样了?”易梁峰不得不惊叹冰凝山庄的办事效率,他们前天刚到冰凝山庄说明情况,两天后,易安海和静真师太就全都被接到了冰凝山庄,而且在此过程中,尘如语只字不提,表面上几乎没有任何动作。他和易初雪竟是连她什么时候派出人去的都不知道。

“两位前辈并非中毒,而是苗蛊。”谷若烟神色有些凝重。

“蛊?怎么可能?”易梁峰微怔,“苗疆一族与我中原武林素来无冤无仇,神剑山庄和峨眉派更是与他们毫无瓜葛,他们怎么会下如此毒手?”

谷若烟秀眉微紧。

她好像忽略了这个简单的问题。

“那,此蛊可有的解?”

“世间万物皆有法,生生相克,有始有终,既能出现,就必会消亡。”

卓然清越的嗓音从屋外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在易家兄妹的错愕中,一道白色人影逸入屋内,停在谷若烟身侧。

“庄主懂得解蛊?”须臾,易梁峰从愕然中回神。

“我不懂,懂得的另有其人。”尘如语眉角竟有一丝无奈。

先前,冰岚递来一张字条,上附五个字:苗蛊,声声慢。

没有落款,可尘如语依旧知道是何人送来的消息,那个给冰岚递纸条的少年眉眼清秀,身形灵巧,轻功好得惊人,除了洛夜白身边的聂涯儿还能有谁?

“声声慢,此蛊意不在杀人,而是要折磨中蛊之人,让他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消磨他的意志,待中蛊之人受尽折磨,生存意识消亡,便会自尽而死。”

“看来,凶手是想杀鸡儆猴,引起人心恐慌……”易梁峰看了看尘如语身侧那个着烟色裙衫的女子,心头泛上一阵疼惜。

半年不见,她消瘦了很多。

若是当日她答应嫁入神剑山庄,他又怎么能舍得让她受那么多的苦?如今,莫荻仙子退隐凌波岛,尘如语接任庄主,她留在冰凝山庄一定跟着受了很多累。

“现在,还需要一样东西。”尘如语瞧见了易梁峰的眼神,不禁幽幽太息。

“什么?”

“冰湖湖底的‘冰中水’。”

“我去龋”他知道,若是他不去,谷若烟就要去。

“我随你一起去。”谷若烟心中幽幽一叹,他的心思她怎会不知?“冰湖,我比你熟悉,我跟你一起去,更有胜算。”

冰中水,即存在于冰块中的水,这块冰位于冰湖的湖底,吸收了湖底的极寒之气,不消不化,而在这块冰的中间,又一小抔水没有结成冰。

据说很久以前,有个罪大恶极的逃犯受了重伤,在逃亡过程中误入冰湖,追来的人只道他必死无疑,也就没有再赶尽杀绝。那时是六月天,沼泽地还没有出现,湖面上的冰亦是处于一年中最薄的时候,所以当他整个人摔在冰面上时,冰面突然裂开一条缝,他便沉入了湖中。

佛曰,佛度有缘人。

也许真的是他命不该绝,他沉入湖底后,得缘发现了三块奇怪的冰,一线排开,位于湖底的最中央,每一块冰中都有一小抔未结冰的水,晶莹透亮,他游过去取了一块冰,突然就感觉有一股冰凉的气息钻入体内,大脑在那一刻完全失去意识,再醒来时,人已经轻飘飘都躺在冰面上,手中的冰块闪闪发光。也直到此时,这人才明白自己遇上了不寻常的事,而自己手中握着的,正是江湖中传闻已久的“冰中水”,当下大喜,爬到岸上拜了三拜,碎冰饮水。说也神奇,他刚服下那冰中水,整个人突然就清爽舒畅了,伤口顷刻间愈合,神通气明,运气一试,中的毒已完全化解。他突然就伏地悲泣不已,再行拜了三拜,而后起身,真奔着少林而去……

云涯客栈内,除了楼下还有几个贪杯的酒鬼和外出游玩未归的客人,住店的客人几乎已悉数躲进房内,天气转凉,他们可不想被冻坏了。

店小二有些惊慌失措地站在一楼角落里的隔间门旁,掌柜走过来又走开,神情踌躇,里面的那位客人看着有些眼熟,可是他又不敢妄加揣测,心里忐忑得很。

“那位公子通常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陆云韶神情焦躁,语气却平稳,丝毫不乱。

他和寒之已经在这里等了近两个时辰了,却仍然不见洛夜白身影,怎能不急?

“小的也不知道,那位公子跟他的随从向来都是来去不定的,有时候我根本没瞧见他们出去,可一转身他们就从外面回来了……”小二擦了擦汗,继续说道:“那位公子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只是下楼吃了饭,就在您来之前,他一直都在屋里的,可这……可这不知怎么的,一眨眼,他这屋里人就没了……”

果然是行踪神秘的七公子!陆云韶忍不住苦笑。

“少爷,我们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弗如出去找找看,也许能遇上他也说不定。”寒之站在一旁小声提醒。

安安稳稳待在客栈?从她见洛夜白第一眼起,她就知道,这是个闲不住的男人,即使在所有人眼中他都是个潇洒悠闲自在的七公子,看书她却能看得出他眼中始终不不消不散的疑惑。她不知道他究竟在疑惑什么,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疑惑,她只知道,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把所有疑惑都查个一清二楚,一定会。

“也好。”沉吟半晌,陆云韶点头应允。翎瑶夫人既然让寒之跟来,就必定有她的道理,也许寒之真的能帮他找到洛夜白也不一定。

“公子留步——”眼看二人就要离开,掌柜脸上的犹豫之色顿然消失,定定都看着陆云韶,“小人斗胆猜一下公子的身份……”

他话未说完,只是意有所指地看着陆云韶。陆云韶转身看了看他,顿然一笑,笑意温和,端起桌上的杯盏呷了一口,细细品了品。

“源叔的莲花茶,味道犹似当年呵。”说罢带笑离去,寒之随即跟上。

掌柜怔了怔,继而神色一喜,回身看向陆云韶的背影,幽幽长叹,“才两三年不见,陆少已经长这么大了……老爷,少爷他回来了,回来了,你安息吧……”

然后他转身吩咐小二,“贴出告示,明日云涯客栈一切酒菜全部免费,以庆陆少身体痊愈。”

小二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却还是照办了,只是心里直嘀咕:“只不过是生了场病又好了,用得着这样庆祝吗?”

他一边嘀咕一边去找会写字的店伙计写告示,无意中看到城东那边的空中亮起一道鲜亮的烟火,很是耀眼。

夜色渐浓时,突然起了风,吹动乌云,渐渐遮住了月亮。

尘如语立于院中,抬首看了看,眼角是淡若清风的笑意,凉如夜风。

“真是个不安宁的夜晚。”她轻声念叨着,眼睛盯着刚才夜空中亮起那道黄色烟火的方向。

这道火光,有些不同寻常。

“庄主,有客到访。”冰岚小声通报,似是怕惊扰了尘如语那宁静的意境。

“哦?”

“他说——”冰岚稍微犹豫了一下,“他说,他是陆少。”

“呵!他终于来了。”尘如语毫无惊讶之意,只是淡淡一笑,“请他到琼花台来。”

都说翎瑶夫人遇刺那天,是被一名青衫的年轻少侠所救,并在翎瑶夫人获救后,一直住在陆府未曾离开。旁人只知陆少卧病在床,所以不会想太多,可她尘如语知道,陆少生病是假,未归是真。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一位与陆少年龄相仿的少侠来,又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更何况,一线天给的消息是:陆少已到琼花城。

冰岚执了灯笼,引着陆云韶和寒之走向琼花台。一路上,冰岚一言不发,只是小心留意着二人的脚步。果不出她所料,二人从进了院子开始,脚步就不由自主地放慢,越是靠近内院,二人的气息就越重。

转弯,是一道八瓣花形的拱门,借着院中灯笼的灯光,陆云韶很清楚地看到满园的琼花,虽看不到那种氤氲朦胧的模样,可扑鼻而来的花香却让人一阵神怡,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好奇特的琼花香。

他在嘉兴时也曾随叶清逸去过江南的琼花园,那里的琼花开得既盛又艳,香味正浓,虽不刺鼻,却也只是香郁浓厚。而这琼花台里的琼花,竟似不是由人工种植,而是饮露披霜生成一般,香气浓淡适宜,清韵撩人,沁人心脾,闻了让人神通气明。

“冰凝山庄的琼花,果然与众不同。”陆云韶有些晃神,由衷赞道,“尤其是在此初冬季节,竟然开得如此繁盛,可谓一奇观也。”

“陆少过奖了。”冰岚回首低笑,心里窃喜。这陆府的少爷果然识货,也不枉庄主邀他到琼花台一行。“冰凝山庄的土壤和水源都与外面不同,正是因此,庄内的琼花才得以四季常开不败,而这琼花台里的所有琼花都是老庄主亲手所种。”冰岚一边引路一边说着,脸上是一丝得意的浅笑。

“老庄主?是莫荻仙子?”陆云韶说着,疑惑地看了一眼满园的琼花,忍不住微微皱眉,“我曾听先父说过,莫荻仙子喜爱琼花,难道这琼花城的由来是真的,琼花城之名果真是仙子所赐?”

“是真是假,我不知道,从我刚进入山庄那时起,这里就到处开满了琼花。”冰岚朝着二人谦逊一笑,陆云韶顿然明白问错了问题,赧然地回了笑,就不再多说。

“庄主在内等候,二位请。”

陆云韶也不拘礼,大步走入院中,刚一进去,就看到那个着一身白衣的女子,正遥遥地看向他,意味深藏。

“陆云韶深夜打扰,望庄主见谅。”他强迫自己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在这样的夜色里,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个女子,很容易一不小心太专注了,失了自我。

“陆少客气了,众人久不得见的陆少,一现身就到我冰凝山庄山庄来,是我山庄的荣幸。”尘如语轻轻开口,语气清淡,陆云韶却似乎听出了一丝责备之意,责备他不顾大局,意气用事,负气离家出走,两年不归。

尘如语却不急不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自称是陆少的男子。

面容俊朗,倒真的与他父亲很是相像,应该错不了。虽然他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惭愧之色,却有着精光内敛的明亮眼神。步伐沉稳,气息细微却丝毫不乱,也确是个深藏的练家子。

“不妨,就让我猜猜陆少此行的目的。”尘如语顿了一顿,目光紧紧锁定陆云韶,“七公子。”

陆云韶心下暗暗一惊,手心里微微渗出了点汗,抬眼看向尘如语,她竟然已经料到他会来找她,甚至连原因都知道?

果然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尘如语面纱下的嘴角微微扬起,毫不躲闪地迎上陆云韶的目光,清丽的明眸看得陆云韶微微一愕。

“既然庄主一切都已明了,在下就直说了。”陆云韶缓了缓心绪,也不计较自己的失态,“翎瑶夫人遭人暗算,府中丫头夏亦为了救翎瑶夫人,中了那妖妇的反噬蛊,常人无策,本想请七公子帮忙,却不巧他并不在客栈。此次前来,正是想请教庄主,是否知道七公子的下落。”

“夏亦……”就是那个眼神坚韧的丫头吧?原来,替翎瑶夫人挡下暗器的人是她。“七公子向来行踪神秘,要知道他的踪迹实在是难,我只能给陆少指个方向,不过,我也只是猜测,结果如何,还要看你二人的渊源。”

说罢,她抬头看向先前亮起黄色烟火的方向,眼神闪烁而飘忽。

黄色,在七色中排第三,看来,这次来的人,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