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组织的主公,莫无痕?”涵叔嘀咕了一声,突然脸色一变。
“无痕……无痕呐……”萧痕说着看向莫琼,神情悲恸,“你就是这么恨我?”
莫琼并没有理会萧痕,她对萧痕几人的恨意经年递增,早已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消除的。她看的人是尘如语,那个和她的姐姐莫荻一样冷静幽深得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似乎看到了莫荻的身影,不由得神情一滞。
“你是怎么知道的?”
“其实我早该知道的。莫无痕姓莫,如今江湖之中就只有凌波圣教的人姓莫,而凌波圣教的人根本没有想要对付武林,尤其是我师父的意思,唯一的可能便是你,师父那个消失的妹妹,照着时间推来,你当年离开时怀的那个孩子,现在正应该长这么大了——”尘如语眼底闪过一阵清冷与细微难察的忧伤,“自从船夫逃回,向师父通报了你被追杀失踪的消息,师父就一直在找你,后来从一位常年在那个船口经过的渔夫口中得知,不久前确实有一名女子在这附近被他救下,只是那女子醒来不久就离开了。师父便确定你没有死,这些年来一直暗中打听你的消息……”
“不错,当年那些追杀我的人见我掉进水里,以为我活不成了,就匆匆离开了。我得幸被一位渔夫所救。伤好之后,我细细思量了一番,你们都聚集在南方一带,所以我就向北边逃去,却不想在半路上遇上了外出了尉迟空。他把我带回狄沙城细细照料,并且不介意我有孕在身,也是为了拦住城中众人的悠悠之口,他迎娶我做了他的夫人……生下无痕之后,我就更觉得自己不能死,我还有大仇未报,我不能就这么倒下……”莫琼声音与眼神都是冰冷无比,生冷之中又带着一丝得意的狂傲。
萧痕眯起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几乎已近疯狂的黑衣女子便是当年那个恬静温婉,淑丽韶好的莫琼,“所以你潜在狄沙城中,以尉迟夫人的身份,谋划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重返中原,找我们报仇?”
莫琼脸上笑意猖狂得有些扭曲,“不是你们,而是整个武林。我想了很久,究竟要怎样报复才会让你们三个全都痛不欲生。后来我想起来了,你们三个一生努力的、尽力的,为的不就是维护整个江湖武林的稳定吗?所以我要做的就是打破这个稳定的局面,让这个稳定的局面彻底消失,我要整个武林大乱,我要天下大乱,我要你们全都心血白费,我要你们全都痛苦不堪……哈哈哈……”
“这么说,从南疆逃出去的那些苗疆之人都是被你收于囊中了,为的就是制造这样一场场中毒事件?”尘如语凤眸一冷,前不久那个被毒杀得一个村民不剩的村子又一次浮现眼前,他们究竟是怎么样才能下得了那样的狠手,竟然一个活口都不留?
“没错,你很聪明,从最开始的扬州颜家开始,一切都是在计划之中的。只不过很可惜,那一次没能毒死上官珣,否则今日就少了个强劲的敌人了。”莫琼说着巧声一笑,那笑声在在萧痕和涵叔听来却无比刺耳。
“错了,最开始不是扬州颜家,而是听七楼伙房里一个烧火的无名小卒……”尘如语清冽的声音打断她的笑声。
“听七楼?”莫琼微微一怔,“听七楼什么人?”
看她的眼神不像是在骗人,尘如语是心狠狠一沉。
本以为莫琼会知道此事,知道那个蛊的解法,或许她还能找到解蛊的法子。
“万年欢,夫人该知道这个蛊吧。”萧痕终于开口说道。
“呵!那是牵情蛊之一,楼主对此蛊感兴趣吗?”莫琼压下心中的疑惑,故作镇定地笑道。
“我若问你解蛊的法子你是定然不会说的,是吗?”
“你既然知道,又何苦要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会有一丝良心,如今看来,是没了。”萧痕说着,不禁冷冷笑开,“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与你多费口舌了。我只问你,你要怎样才能罢手?”
“我已经收不了手了。”莫琼眼神一动,硬生生说道。
“你可以的,毕竟虎毒不食子。”尘如语笑得自信而淡然,眸光净澈。
“你什么意思?”莫琼警惕起来。
“若烟,是你与尉迟城主的女儿,没错吧。”趁着莫琼愣神的刹那,尘如语接着说道:“起初我最不会怀疑的人就是若烟,直到七公子提示,我才顿然想起。曾有黑衣女子夜探陆府,正好被七公子撞上,伤了她的左臂,不巧的是第二日七公子与若烟碰面时,发现若烟左臂受伤。后来,陆府被袭,若烟得到消息后急匆匆赶到,得知受伤的是陆少的一位朋友,更是无比担忧。可是据我所知,这个人是尉迟姑娘的朋友。再后来,你与尉迟城主到达金陵城府,我和七公子商量之后,让若烟前去接应,若她能安然准时地将你们接到冰凝山庄来,那她的身份就可以确认了,因为她走之前我没有给她关于你们的任何信息,她又如何在短短时间内,在偌大的金陵城中找到你们?唯一的可能便是,你们本身就是认识的,换句话说,若烟就是——”
她顿了一顿,抬眸看着莫琼,莫琼眼中有一丝慌张,“是又如何?你既已知她是我的女儿,就该知道她无毒不精,再加上她的武功,冰凝山庄之中还有人困得住她吗?”
“夫人怎么就忘了?你为什么要研制这么多的毒药害人呢?不正是因为楼主一生制药无数,救人无数,你要与楼主相对而生吗?”尘如语说着幽幽一叹,“若烟得你真传不假,然七公子是楼主唯一真传弟子,尽得楼主一生所学,夫人认为,以七公子的能力,制得住若烟吗?”
“你——”莫琼顿然语塞,惊讶地看着尘如语,“你把她怎么了?”
“没怎么,她现在不过是在与七公子闲聊而已。”
“你这个疯女人!”莫琼忍不住一生怒骂。
“疯便疯吧,人生又有几回能疯狂一场?”尘如语并不介意,轻声一笑应下莫琼的怒骂,转而道:“可是夫人,您疯得有点过了,您怎么忍心在若烟还那么小的时候,就让她潜入山庄做你的内应?不管怎么说,师父还是若烟的姨母,您这么做,对若烟就不残忍吗?”
莫琼却哈哈冷笑开来,说道:“残忍?我再怎么残忍有你们残忍吗?尘如语,你字字句句说是为了武林正义,那今天你便正义给我看看,只要你杀了这两个人,我就答应你收手,不再残害无辜生命。”
“你说的话可要自己记清楚了。”尘如语说着看了看萧痕和涵叔。
两人全都面色平静,甚至涵叔眼中还有一丝解脱的坦然与快意,仰头叹道:“我陆苍涵一生做错了两件事,所幸,还有赎罪的机会,语儿,你动手便是,为了无辜的人,也为了我不再受这折磨,更为了赎清我的罪孽……咳咳……”
“我受托于人要保护好你,却没想到,到死竟然还要你因我而背负一个罪名……”萧痕看着眼前素华玉立的女子,忍不住长叹一声。
想起当年初见她时,她还只是个刚及金钗之年的孩子,一张素净却美比芳华的脸上除却冰冷竟不再有其他表情,而她手中的匕首则是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的脸,若不是他及时出手制止了她,那么今日她虽没有了如此盛名,却也少了这统统一切的烦恼。
一切皆有因果。有得必有失。
这便是命。
正思索间,尘如语的声音再次在耳畔响起:“希望夫人言而有信。”
未及他做再多考虑,只觉骤然心中一凉,已被一柄软剑穿胸而过,再看涵叔,亦是如此。他们都尚未察觉,那柄剑是何时一分为二的,但是却都知道,这两把剑正是当年韩柏子与妻子凌婉用的玄天软剑。
此生有幸死在玄天软剑之下,也算足矣了。
意识渐渐抽离,感觉身体越来越轻,终于,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