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晚烟凌尘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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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听得阿难陀的话,莫娘忍不住微嗔一声,纤指一弹,腰间缠着金线的小球便飞了出去,朝着阿难陀飞去。

却见阿难陀不慌不忙,只是微微侧身一让,躲过小球的攻击,继而翻身一仰,脚下的长绸便朝着莫娘打去。

“呵!就知道你会有这么一着。”莫娘轻笑着,伸手抓住长绸的一端,掠步上前,在阿难陀面前站稳。

“不与你浪费力气了,反正也打不过你。”阿难陀说着抽回长绸,用力一抛,长绸便缠上了身旁的石柱。然后,她坐在池边的石阶上,略有些慵懒的模样。

“那你又何必说让我去告诉他们那样的话?你明知我不会这么做,是不是?”莫娘说着在她身旁坐下,轻叹一声,眼中是不忍的疼惜。

阿难陀没有吱声,只是淡笑着,将手伸进那玲珑红豆池里,轻轻掬起一捧水来,连着带起几颗玲珑红豆来,嫩红的,窝在手心里,好不可爱。

“人人都说玲珑红豆难寻,却不知难的不是寻找到它,而是种养它。真正长成以后的玲珑红豆是具有一定灵性的,你可知,为何?”她边说边转过身,将一颗玲珑红豆放进莫娘的手心里。

那颗原本安稳不动的玲珑红豆,一到了莫娘的手心里,竟开始有些躁动不安,几次意欲逃脱。

“这么有深度的问题,我怎么会明白?”莫娘无奈一笑,将那颗玲珑红豆放回了池里,它立刻就变得安静了。“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姜儿与鄂妶一同下山,告知了那些人谷筠尘的来历,似乎颇有些成效。但愿这帮人不会那么死心眼,那么贪得无厌,懂得知难而退,否则,只怕,以谷筠尘的残冷无情,会对他们下狠手。”

闻言,阿难陀久久没有开口,隔了好大一会儿,才听到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何人世间要有这么多是争名逐利?若是能和乐安康,幸福度日,不就已经是一种难得的幸运了吗?”她说着垂下了眼眸,目光略有黯然,“他们会不会明白,有太多的人,连这一份安稳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渴求,更勿论幸福之所在了。”

“哼哼——”莫娘也不禁冷笑一声,“只可惜,他们不会明白,这便是人类最丑陋的本性。”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所以,我不明白,为何你要救他们?你明知,这些人早已无可救药,不找到那些所谓的宝藏,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阿难陀星眸闪烁,继而敛眸不语,总是拨弄着水中的玲珑红豆。

莫娘见了,知她心中藏有心事,只是,这于她而言,已经成为了人生的一部分。

她心疼这个饱经沧桑、满腹心事的孩子,敬佩她过人的忍耐力与大无畏之情,臣服于她洞悉一切的觉察力和超凡的智慧。

然,却正是因为这些,她失去了与同龄女子该有的快乐与自由。

她是将生命抛在自我之外的人,她没有停住脚步的时候,死亡也许才是终点。

“别在院子里呆太久,早些回屋歇着。接下来,一线天怕是要面对许多事情。”莫娘说着轻轻拍了拍阿难陀的肩。

那肩膀柔弱无骨,纤瘦轻柔,却要承担起这么重的担子。

老岛主,莫荻,我们是不是都错了?加了这么多的重任在她一个人肩上。可是,毕竟,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她不是神仙。

“我知道了,莫娘你先回去吧。”阿难陀嘴上这么说着,却没有一丝要动弹的意思。

莫娘心知劝她无益,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身后,阿难陀的唇角溢出一丝静淡而凄清的笑容。

静静地看着池里的玲珑红豆,沉默良久,突然她抽出头上的发钗,毫不犹豫地扎进指间,顿时扎出一个口子,鲜血直流,一滴一滴全都滴进了池里,晕开一朵朵红艳艳的花儿。

那些原本静而不动的玲珑红豆渐渐开始躁动起来,三五成群地涌到一滴滴血滴旁,围成一个圈儿,只消片刻,那些血滴便被吸收干净。

放眼望去,池里的血滴竟然已全都被消食了,而那些原本嫩红的玲珑红豆,此时一个个殷红殷红的,像极了普通的红豆,只是红得艳了一些。

在这些玲珑红豆中,有一颗最大最亮的,它一直沉静不动,直到所有的玲珑红豆都散开了,才缓缓飘荡过来。阿难陀见了,伸手将它捞起,放在扎伤的那只指尖上,不一会儿还在出血的伤口便停止流血了,那颗玲珑红豆也变得越发红艳饱满。

“何人能知,玲珑红豆最难的是种养?”她边说边把玩着手中的那颗大红豆,喃喃自语道:“以血养血。舍不得自己的血,又如何能养出这般有灵性的药物来?”

她说着冷清一笑,轻挥水袖,一阵迷雾飘过水池上空,那些原本不停晃动的玲珑红豆骤然就安静下来,沉沉地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去。

“这是为你准备的东西,可我却不希望你能用得上它。”

“唉——”

长长的叹息之声,在这不大的院子里来回飘荡,久久不息。

就好像她心头缠绕多年的愁绪,怎么也不能将他们消除,却是日益渐增,终于泛滥成灾。

重回琼花城,一切物是人非,触目心惊。

曾经熟悉的一切,如今早已不存在,虽然景物依旧,却是时过境迁,心境与不同。

那般无可阻挡的沉重,伴随着迈出的每一步,逐渐加重,深深砸在心上,虽然满眼繁华依旧,琳琅满目,却是物是人非,伊人不在。

身后跟随的两人瞧见前面主子步履沉重、缓慢,便已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却不敢上前打扰。

他们的心情,又何尝不是跟他一样,难过,沉痛?

再往前走,便是冰凝山庄。

洛夜白脚步一滞,终是没有迈出那一步,折身朝着不醉不归的方向走去。

原来竟是,他从来没有从冰凝山庄的大门进去过,他一直想着,有朝一日,他会光明正大地,从冰凝山庄的大门,踏进冰凝山庄,在这个山庄里行走自如——如果那时尘如语没有突然沉溺,而是如愿地与他成婚的话。

只可惜,一切都成了妄谈。

进了不醉不归,这里的生意还是那么好,人来人往。

楼下人声鼎沸,说话声嘈嘈杂杂。

“你们知道韩老爹又去哪了吗?这个小老头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楼下,靠着楼梯的那一桌,其中一人疑惑地问身旁的人。

“我哪里知道?他不一向是来去无影的吗?”

“对了,你们有没有听他说金陵城府倚仙阁的那一段?”

一提到倚仙阁,那正准备上楼的三道身影骤然一怔,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说话的那人。只听身旁的人问道:“怎么说?这倚仙阁里有何玄机?”

“你还真不知道呢!阿难陀身边的那个莫娘,可不就是倚仙阁之前的管事?”那人边说边吃着碟子里的花生,“据说,当时无痕组织的消息就是一线天查出来的,所以无痕组织怀恨在心,才会一把火烧了一线天的联络点倚仙阁。”

“哎呦喂!这么说来,那倚仙阁还真是一线天的地盘?”

“可不是?否则,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在金陵城开那么大一家如此奢华的妓院?你们也知道,那里可是什么样的客人都能接触到,客人进了那里喝得昏天暗地的,说了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自然是获取消息的最佳途径……”

聂涯儿和苏焕讪讪地看了洛夜白一眼,却不想他面色漠然,看不出任何情绪。一拂衣袖,继续往楼上走去。

“公子,韩老爹不在琼花城,怎么办?”聂涯儿跟在身后担忧地问道,“我们岂不是白跑了这一趟?”

“不算白跑,至少知道了那个倚仙阁就是一线天曾经的联络点,换句话说,那里必然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苏焕否定了聂涯儿的话,“公子,我跑一趟金陵城府吧?”

孰料洛夜白轻轻挥了挥手中的白玉折扇,摇头道:“不急,韩老前辈神通广大,也许此时我前来的消息他已经获知了。”

闻言,聂涯儿和苏焕只得瞪大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刚上了楼,正欲进雅座,突然听到楼下一个清脆的声音道:“掌柜,麻烦给我五坛千夜酿。”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就连楼上的洛夜白三人也忍不住驻足,向楼下看去。这不醉不归的千夜酿是难得的佳酿,价格不菲,寻常人来了,只会叫上一小壶。这个姑娘一进门就要五坛酒,着实叫所有客人都惊了一把,就连掌柜都愣了一下,半晌才回神。

“真是对不起,这位姑娘,本店的千夜酿一次最多只卖一坛,否则恐怕就供不上其他客人品尝了。”掌柜抱歉一笑道。

“这点我知道,只是,我次来路途颇远,我家主人又甚喜欢这里的千夜酿,所以才会一次多买了些,还望掌柜能通融一下,破例这一次。”那姑娘面色不骄不躁,缓缓解释道。

“这个,这点不方便——”掌柜很是为难。

“那不是——”聂涯儿惊讶地看了看楼下买酒的姑娘,又看了看身后的洛夜白。

洛夜白思索了片刻,缓缓走下楼去,来到柜台前道:“掌柜,这位姑娘从苏州迢迢赶来,只为求贵店的几坛千夜酿,足见其真心诚意,掌柜何不看在她这番诚意上,成全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