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九曲回廊,来到郁郁葱葱的后院。
只见被几棵百年榕树包围在当中的凉亭里,两人正摆着棋盘对弈。
左边一人满头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一身简单的褐布衣,面容平凡,但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妪,确实被称为武林第一人的问心剑童心。
右边的女子大约四十上下,一身凌烈之气,但眼中似乎带着一缕焦虑。
“娘,我回来了。”李青阳上前,笑吟吟地道。
“来见过童前辈。”李钰站起身,招了招手。
“不必不必。”童心微笑着,与她并肩走出凉亭,看看李青阳,脸上掠过一丝深思,目光一转,又落到秦筝身上。
“晚辈秦筝,见过两位前辈。”秦筝和洒脱地抱拳行礼。
“你便是秦筝。”童心又上上下下看了她许久才点点头。
秦筝也不禁低头看看自己,似乎没什么问题啊?仪容很整齐。
“娘啊,医仙楚涵秋也到了呢。”李青阳凑上来道。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李钰眼中的喜色一闪而过。
秦筝闻言,却皱了皱眉。
当然,对于“剿灭邪门歪道”这种事,有一个精于医术和药理的绝世医者站在自己这边,当然是很有利的,可是她总觉得,李钰语气中的兴奋却不仅因为如此呢。
“是太好了。”李青阳附和了一句,却没得让人心寒。
“秦家的小姑娘,陪老妇人走走如何?”童心道,“也让他们母子好好说说话。”
“童前辈相邀,敢不从命?”秦筝按捺下心底的疑问,洒脱地一笑。
走出院子的时候,秦筝回头望了一眼,却见李青阳拉着李钰的手,笑语殷殷地说着什么,就像是一个远游回家的孩子见者母亲,兴奋得想要一口气将旅途的见闻全部说出来才罢休。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这真的是一对感情非常好的母子吧?
“听说,前阵子秦姑娘也在黄昏谷附近?”童心的话没有丝毫掩饰,单刀直入。
秦筝回过神来,笑了笑,也知道自己的行踪实在算不上隐蔽,只道:“不小心卷进了一桩灭门惨案的事发现场,没奈何,陪着位美人捕头走了一趟。”
童心闻言,不禁哑然,倒是没有对她的轻浮之态表示反感:“总听人说,你就是个自己不去找麻烦,麻烦也要主动来就你的,果然不差。”
“这个也不是我愿意的么。”秦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然后呢?可有听说什么?”童心问道。
虽然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秦筝只是一怔就立刻反应过来:“童前辈是指……阮红衣?”
“秦姑娘对如今的传言有何想法?”童心道。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不过……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在下实在看不出来那是个如此丧心病狂的人呢。”秦筝叹息了一声,很棱模两可地道。
“恐怕江湖又要多事。”童心背负着双手,脸上一片沉思。
“不是还有前辈这个天下第一在嘛?”秦筝笑道。
“天下第一?”童心苦笑了一下,许久才道,“人老了啊……”
秦筝一直搞不清童心叫她一起走走的目的所在,闻言也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江湖,如今该是你们的了。”童心悠然道。
秦筝猛地一震,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别扭。并不是说童心这话有问题,只不过……太沧桑的感觉,尤其又是在准备“铲除邪魔外道”的大战之前,实在有点儿不同寻常,仿佛是……交代后事的感觉。
“我看着李庄主的面色不好,或许是最近事太多,累着了。”童心又转过了话题,“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小子,医术很不错吧?改明儿让他瞧瞧,开几服药。”
“是。”秦筝点点头。不用她说,她也打算这么做的。
从之前的经历看来,那个隐藏在暗中的对手,分明是精于用毒和易容的。
“天色晚了,回去吧。”童心停下了脚步。
“在下告辞。”秦筝看了看已经隐没的夕阳,一抱拳,转身离去。
他们刚才说话的地方是连接后院与前厅的回廊,拐个弯就能看见经过的下人,她随手拉个人问清楚了客房的位置,拒绝了那人想要带路的好意,自己慢慢地踱步过去,一边在心底默默思索着。
隐隐约约的,耳边传来一阵琴声,轻轻柔柔,仿佛是直接拨弄着听者的心弦。
秦筝一抬头,目光穿过月洞门,只见客房门前小花园的石桌边,一个气质淡雅的女子正在抚琴,优美的琴声从她的指尖缓缓流淌而出,似乎连雀鸟都静了下来,凝神倾听。
不远处的回廊下,楚涵秋靠在房门上,一身如雪的白衣不染尘垢,披散下来的长发还湿漉漉地往下滴水。
“明月的琴果然是人间绝响啊。”秦筝拍了两下掌,走进去。
“你这懒人竟然会先到,奇哉怪也。”慕容明月按住了琴弦,微微一笑。
“麻烦啊麻烦。”秦筝摇摇头,却掠过了她,来到楚涵秋身边,抱怨道,“这么晚了,湿着头发在这儿吹冷风也不怕头疼,亏你是大夫呢。”
“一个人无聊,出来听听琴。”楚涵秋白了她一眼。
秦筝立即回头将这个白眼转送给了慕容明月。
“小气的女人。”慕容明月苦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
“不就是弹琴么,我也会啊。”秦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