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动着手中滴着血色的朱笔,皇上忽又问道:“可查到了到底是谁宣扬出去的流言蜚语?”
大概也猜到了一些,不过,他倒是想听听这个大内总管会怎么遮掩。
戴权微微一怔,立即恭声道:“奴才吩咐人打探了些消息,竟是元妃娘娘的娘家里,一门姓薛的亲戚,极不满将军夫人嫁给大将军,故传此流言出来,意图损折将军夫人的声名体面,让大将军登门退亲,然后再将将军夫人送到忠顺王府中。”
“哦?元妃的娘家?什么亲戚?”皇上想起元妃来,眼底一片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戴权因贾府如今进益不好,快年下了,竟没有周贵人娘家孝顺他的银子多,忙一番加油添醋,将自己所知尽皆告诉了皇上。
皇上摸了摸下巴,脸上有些浅浅淡淡的笑,道:“哦,原来如此。”
这些事情,他岂能不知?贾府光为换回宝玉,贾母亲自登门拜求忠顺王妃,以十万白银巨资换回宝玉平安归来,倒是没想到,一场省亲,还没将贾府的底子掏空!那个薛家么?号称百万之富,如今却连救儿子的钱也拿不出来,可见亏空。
“戴权,传朕的旨意,如今宫中供奉,礼部皇商,皆去薛家皇商之名,日后不得薛家再行皇宫供奉之职。”不过是个皇商,好大的胆子!
戴权心中嘀咕了一阵,立即躬身道:“奴才遵旨。”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皇上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庞,问道:“薛家的皇商去了,日后可取谁家的生意供奉宫中的呢?”
皇上却不理他,只是衣袖一拂,朱笔放下,站起身来掸了掸没有的灰尘,回头吩咐道:“小犊子,取了朕的便装来,跟朕出宫一趟!”
一个白白净净生得极灵秀的小太监忙答应了一声,自取来一身白衣貂裘,服侍皇上换了。
天下的江山都是他的,身为帝王,岂能禁锢于深宫之中?纵然是路不拾遗,他亦要走出宫看看外面无限好风光。
再者,他无法信任礼部选上来的商贾如薛家之类的,他要亲自为宫廷选一家正直又极齐全的商家为皇家供奉各色东西。
外面白雪皑皑,寒风徐徐,似刀割脸,沁入了骨子里的疼。
倒是一株株红梅开得愈加精神了,冰雪裹着红蕊胭瓣,丝丝幽香若隐若现。
“李婆,好了,买了布匹,买些绣线就妥当了。”黛玉披着斗篷,戴着雪帽,站在街头笑盈盈地道。
外面的事情,她虽听说了,却也并不理会,依然过着自己的日子。
这几日,瞧见徐若凡的衣裳旧了,袖口都破了一个洞,露出有些黑的棉絮来,偏生买来的成衣也不合身,做工也不好,黛玉便又拿出旧日的功夫来,想给他做一身新衣好过冬,趁着徐若凡去料理生意,她便特地与李婆出来,买些绣线与棉絮以及棉布。
李婆吩咐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幺儿抱着买的东西,才笑道:“家里都有绸缎丝线的,夫人怎么想起来往外头买了?只怕未必有家里的好呢!”
黛玉摇摇头,雪帽笼罩着云鬟雾鬓,然芙蓉面依然娇妍欲滴,轻笑道:“家里的是绸缎,若凡不喜欢,他总是说自己是粗人,穿不惯那样好的料子,倒是觉得塞着棉絮的布衣穿着更暖和。”
心底有些叹息,徐若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用双手打拼出了属于自己的天下,他可以拥有着他这个地位带来的荣华富贵,却偏偏,他还是这般,让人敬佩,又让人心酸。
他是个刚强的人,他更是个可以让人依靠的人。
他人很穷,可是志气却不穷,他是穷苦人出身,他便舍下他的享受,去救了很多的穷苦人,那一点子俸禄,远远不够他支撑着一家子吃穿的,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自己,他说去料理生意,只不知道是什么生意。
李婆也笑叹道:“将军是苦惯了的孩子,若是让他锦衣玉食,只怕他避之唯恐不及呢!”
黛玉数着买的布匹和丝线,笑道:“可不是,我倒是娇生惯养惯了的人,没一点儿用处,不过浪费些米粮罢了。”
李婆忙笑道:“夫人快别这么说,奴才生了这么大,可还没见过夫人这样善心的人!”
不声不响,就吩咐王嬷嬷取了一笔银子,在外面替府中的收留的那些人置办了田庄地亩,将一个个无家可归的百姓安置了下来,不但有了住处,也有了耕种,来年生计都是不愁的,越发让人钦佩起来,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却也是个怜贫惜老的活菩萨。
黛玉抬头瞧见了老王的酒楼,便笑道:“好得很,我还记挂着王老大爷这里的好汤!”
也不知道徐若凡到底是出去做什么,她只给他买些牛骨汤带回去补补身子罢!
笑着跨进来,老王早就迎了上来,老脸上都是喜色,道:“我只说夫人不上门了呢,今儿个倒是来了,真是意外之喜,快些请进,夫人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了老王,这就命人做上来。”
黛玉微微颔首为礼,娇脸泛着一抹红晕,轻轻地道:“多谢王老大爷了,我倒是不想什么吃,只是买些牛骨汤带回去给若凡。”
“夫人还客套什么?只管吩咐老王就是了!”王老大爷一面眯眼笑,一面道:“夫人到雅间里坐坐,吃两口茶祛祛寒气,那最纯的牛骨汤只怕还要一盏茶的工夫。”
黛玉目光流转,瞧见楼内大堂上人也不多,便浅笑道:“也不用上去了,我只在下面略等等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