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认识。我就是紫燕姐姐差来寻我们大少爷的……”秀儿一边说一边喘气,一边焦急的点头,“麻烦你进去回一声,少奶奶那里有急事要大少爷过去帮个忙。”
这书童一听事关自家大小姐,立刻就急了,一把拉住秀儿的手腕问道:“你们少奶奶怎么了?”
“少奶奶没什么,你只告诉我我们少爷可在这里陪着亲家老爷?”秀儿是个灵透的丫头,其实她原本想着去找大少爷来的,可走到半路又变了主意。不是她有心挑拨自家大少爷和他这老泰山之间的关系,实在是那边舅太太也是长辈,恐怕少爷过去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所以她才使了个小心眼儿,直接来找柳裴元。
柳裴元在屋子里早就听见了外边的话,一时心中有气,手中的茶盏便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一弹衣袖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
这会儿陪着柳裴元坐着吃茶的是卢家的族长卢老三,按照辈分,王氏得叫他一声三叔,卢俊熙则尊他一声三叔公。因为卢俊熙作为孝子贤孙,此时只能在跪在灵棚里答谢前来吊唁的亲友,更何况刚刚他的大表兄陪着舅母一同来祭拜母亲,只在柳裴元跟前打了个照面便出去忙去了。
卢老三见柳裴元急了,也忙跟着站了起来,对身边的一个下人说道:“怎么回事?把那个丫头叫进来说话。”
“不必了。”柳裴元疼女儿是出了名的,卢家整个家族里,王氏虽然是女流之辈,但在卢家是个拔尖儿的人物儿,卢老三不过是占了辈分的便宜,论实力,论家产,论什么他都在柳裴元面前排不上号,所以柳裴元在听说女儿那里有事之后,再也不把卢老三放在眼里。他大步流星走到门口,对门外的秀儿说了一声:“你马上带我去见你们少奶奶。”
秀儿心里正忐忑着,不知道这位柳家老爷子的脾性到底如何,自己这样冒失会不会触怒了他等等,却忽见一个儒雅清逸的中年男子一身淡青色素锦长袍从屋子里走出来,脸色严峻目光冷清,张口便叫自己带他去见少奶奶,于是秀儿忙福身行礼,俏声回道:“俾子无礼,敢问这位老爷是……”
“死丫头,罗嗦什么?还不快给亲家老爷赔礼?”卢老三从后面跟住来,见这小丫头居然当面质问柳裴元是谁,一下子着了慌。
“奴婢该死,冲撞了老爷,请老爷责罚……”秀儿一听这就是少奶奶的父亲,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忐忑的心也放了下来,双膝一曲,稳稳地跪倒在地上。
“不知者不怪,起来吧。只好生带着我去见你们少奶奶便罢了。”柳裴元看了一眼自己的书童,那书童便走到秀儿跟前,弯腰说道:“这位姑娘,我们老爷的话你可听见了?好生起来带我们老爷进去吧。”
“是。”秀儿忙从地上爬起来,侧身一福:“请老爷跟奴婢走。”
卢老三见这小丫头机灵鬼怪,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但当着柳裴元的面,他自然是不能教训下人,于是也只好接过旁边丫头递过来的拐杖,颤颤巍巍的跟上柳裴元一行人。
柳裴元由卢老三陪着进了内室灵堂,卢老三也是个人精,知道这个柳裴元不是寻常之辈,早就打发人去找卢俊熙来,心想万一里面有什么事儿,自己也不会担多大的干系。
柳裴元记挂女儿,脚步匆匆,只管跟着秀儿往后远走,卢俊熙匆忙赶来,向柳裴元陪笑搭话,柳裴元只是看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灵堂是王氏棺椁停放之处,设在内宅,各家内眷吊唁均来灵堂,另外前院设了灵棚,供奉了王氏的灵位,给各亲朋好友中来的男客吊唁行礼。所以灵堂离前院男客们起坐的院子并不算很远,众人转过侧门一路穿过东穿堂,往后拐过一个院子便是。众人一进院子便听见屋里有女人大声的吵嚷声,柳裴元的脸色忽的一沉,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卢俊熙。
卢俊熙便站在院子里咳嗽了两声,跟他一起过来的一个青年公子似是已经挺清楚了里面吵嚷的人是谁,紧走两步先于众人进了灵堂。
“医生来了没有?我告诉你们,芳菲虽然是个丫头,可她从小儿在我们姑奶奶跟前长大,跟她的女儿是一样的,你们倒好……哼哼!真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真是举止端庄得很哪!我们家的姑奶奶刚咽了气儿,这丧事还没办利索,你身为儿媳妇不在灵堂里守灵,却带着丫头们出去逛去!连一个丫头都不如……”
卢俊熙心里暗暗地叹道: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舅母一向是个好挑事儿的,原来的时候见了母亲总要冷嘲热讽一番,如今倒成了体己娘家人。这会子在灵堂里大吵大闹,到底是给母亲争面子呢,还是故意的找不痛快?
“这是谁呀?”柳裴元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冷冷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卢俊熙,“你们家的长辈?”
“呃,是我大舅母。”
“哦?湖州守备王昌峰王大人的夫人?”柳裴元眉毛一挑,眼睛里撇过一丝不悦的神色,听着为守备夫人话里话外是在挑自家女儿的错处就对了,可雪涛刚进门才五六天的光景,如何得罪了她这个舅母?
“岳父大人莫恼。我这位大舅母就是这样一副性子,当初母亲在时也无可奈何。”
“哼。”柳裴元淡淡冷笑,不理会卢俊熙的解释,人已经走到灵堂门口却又站住脚步,咳嗽了两声对立面说道:“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我这当父亲的在前面坐了半个时辰都不见女儿的面,卢家的门槛儿可不是一般的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