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涛顺着贺老三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二十里路以外的山看上去只是个模糊地影子,远远地看上去的确有些光秃秃的,纵然有些灰绿色,也不知道长得是什么植物。总之定然是一座荒山。
贺老三见柳雪涛听得认真,又指向河床的另一个方向说道:“五月河往那边去,是水源之地,但出了井家峪那边便是柳家坡。柳家坡和咱们井家峪不是一个东家,他们的东家姓柳,跟你倒是本家。”
柳雪涛听了这话一愣,目光不自觉的看向紫燕。紫燕笑笑,对着柳雪涛点点头,柳雪涛立刻明白,那柳家坡应该是自己本尊娘家的土地。这倒是真的很意外,想不到柳家的土地还跟卢家的毗邻。
贺老三不知主仆二人对视这一眼是什么意思,只管接着往下说:“这条河在人家柳家坡根本不叫这个名字,小兄弟若是不信,现在便可以去看看,人家柳家坡那里,此时便有河水,纵然水源不旺,但也足有两米多深。哪像咱们这里,干的这枯草都能点着火。”说着,贺老三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是为何?”柳雪涛惊讶的瞪起了眼睛。紧挨着的柳家坡便有河水,为何井家峪便没有?
“这河道乃是官府所修,当时耗费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挖了好几年才挖成了这条河。这条河上游接着秦水河,到那边山下为止,一共纵穿了八大庄园,河道在中游又挖了好多分支,纵横交错覆盖了两千多倾土地,是绍云县城西良田的主要灌溉河道。据老人们说,为了防止河水往下渗漏河底全都用青石铺砌,也算是上等的工程了。柳家坡的庄主每年都会组织庄里的男丁挖河清淤,把夏天涨水时从河道上游冲过来的淤泥和石子都清理出去,保持河道通畅,这样,就算冬天气候相对干燥,那秦水河的水也可以或多或少的流到庄子里一些。可你再看看井家峪的河床,淤泥石子之类的东西已经积攒了五六年,这河底恐怕比人家柳家坡的河底都要高出三四米了,冬季水量减少时,那河水又如何能流过来?所以,只到了村口,也就罢了。”
贺老三说完,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原来老庄主在的时候,哪一年冬天不组织村子里的男人下水清淤?和如今……他孙老虎每天都在算计着如何能多往自己家里弄些稻米粮食,趁着冬闲时节又聚众赌钱,何曾做过一件正事?这井家峪五十三顷良田恐怕再过几年也就成了薄沙田了。如此下去,这五月河恐怕到六月雨季,也没有多少水了。”
柳雪涛听完,胸中怒火勃然上窜,粉拳紧紧地攥着,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这个混蛋!”
贺老三原是个老实的庄稼人,一时遇见柳雪涛关心着河水的事情,便把心里憋闷了许久的话斗说了出来,一说开了话,便少了许多顾忌,忘了面前这少年本是陌生人,自己原不该跟他说这么多。此时柳雪涛咬牙切齿的骂人,他才恍然回神,略显惊慌的问了一句:“小兄弟,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我当然生气!这个废物庄主,老娘今天非得废了他不可!”柳雪涛一气之下说话没了遮拦,直接连脏话都出来了。
贺老三一怔,莫名其妙的把面前这个粉团般的少年上下左右重新打量了三遍,方呐呐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老……老娘?”
柳雪涛顿时脸红,不好意思的笑笑,抬手摸摸脑袋,转身求救般的看着紫燕和碧莲俩丫头。
紫燕便捂着嘴巴上前来,对贺老三说道:“你的好运来了呢,眼前这位可不就是你的东家,卢家大少奶奶?还不快给主子请安,傻愣愣的站在这里,等着主子赏你呢?”
这下轮到贺老三傻了。
这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把扔了肩上的铁锹,眨巴着眼睛使劲的看了柳雪涛两眼,在衣服上搓搓手,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刚才那股不可一世的孤傲之气荡然无存,傻乎乎的说了一声:“小的给少奶奶请安。小的天生愚钝,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大少奶奶大驾光临,胡说八道一通,冲撞了大少奶奶,请大少奶奶莫要怪罪。”
柳雪涛扑哧一声笑了,推了一把紫燕骂道:“死蹄子,怎么没有一句正经话。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看你把他吓成什么样子了?”然后又对贺老三笑着说道,“你起来吧,我原本是扮了男装出来走走,看看你们这些人衣食住行可还说得过去,今年的收成怎样,并不是寻你们的罪过来了。这眼看着已经晌午了,你总不能让少奶奶我在这里啃这硬邦邦的河离子吧?”
“小人的家就在前面村子口上,少奶奶若是不嫌弃,请到家里喝完水。”贺老三的确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客套多余的话一句也不会说,柳雪涛叫他起来,他便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铁锹,便邀请柳雪涛去家里喝水。那副憨然的神情跟刚才说起五月河的事情来简直判若两人。
柳雪涛暗暗地思忖,这人看上去并不是那种奸猾之辈,这副模样也不是装出来的,可就他刚才说的那番话,竟然对这条河的状况了如指掌,说不定这个贺老三便是天生的治水之才。我正需要这样的人才,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如此朴素,家境定然不好,幸好子在这里遇上,不然就算是悬赏寻找,恐怕也找不到这样的人才。
于是柳雪涛便抬头看了看已经到了正南方的日头,暖暖的晒得人身上有些酥痒。便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走了这半日,正是口渴的很。如此,便去你家里讨碗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