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涛的奶娘倒是个极老实的人,听了自家小姐的吩咐,忙细心的把这几样东西都收进一个盒子里,寻了把小锁把盒子锁上,又把钥匙放在自己贴身的口袋里。
软榻上柳雪涛又和王氏说了几句闲话,便有丫头进来回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请示奶奶可否开饭?”
“开饭开饭,我早就饿了呢!”王氏连声说着,便扶着柳雪涛的手慢慢的下榻,又对柳雪涛说道:“只怕你早就饿了吧?昨晚熙儿这孩子不听我的话,硬是在我房里守了一夜,只怕害的你也没吃好睡好?”
“母亲又拿儿媳取笑。”柳雪涛听这个婆婆嘴里的吃好睡好说的字眼儿极重,只怕她是另有意思,一时便红了脸,小声辩驳,“儿媳昨晚一觉酣睡到天亮,丫头们叫的时候还睡得朦朦胧胧呢。”
“哎!我就知道你累坏了。”王氏以过来人的身份拍拍柳雪涛的手背,“咱们女人啊,都得过这一关。在家待字闺中的时候不知道这花轿的厉害,还以为是多好玩的事情。可只有亲自坐过了,才知道那起坏东西整人的厉害。我是领教过的,当时啊……我那腰啊,腿啊,胳膊啊,手啊,都不是我自己的了,我想动哪儿,都得想半天,然后试几次才成。”
柳雪涛闻言,一连声的说是,点头点的跟磕头虫似的,深表赞同啊。
丫头们在外间屋子里的大圆桌上摆上了饭菜,四个热菜,四个凉菜,另外还有一碗羹汤,一大碗白米饭。这种生活标准在柳雪涛的眼里看来,的确是家常便饭了,尤其是头一天晚上这家的丫头还拿着燕窝粥给她当宵夜的状况下,或许,这位婆婆是有意的提醒自己,将来过日子要勤俭节约吧?
柳雪涛这样想着,便微微的笑了。她扶着王氏坐在正中间的上位上,温言软语的说道:“母亲,请坐。”
“嗯,你也坐啊。”王氏笑着点点头,在中间的大椅子上坐下来。
卢峻熙不用人说,便径直坐在王氏的左侧。
柳雪涛不敢托大,自然不会坐在王氏的右侧。经过昨晚她只说了一个我字便被卢峻熙这小子教训的事情,她想,这个时候婆婆吃饭,儿媳妇是应该站在一旁伺候的吧?所以她便站在王氏的身边,先替她盛汤,又给她盛饭,继而又给她夹菜。心想这位大姐我好好地伺候你,回头你也别难为我呀。
王氏便笑着拿过柳雪涛手中的汤匙,指着身边的座位说道:“你是我们家的媳妇,又不是妾室丫头,不用站在这里服侍我。好好坐下吃饭吧。这些事儿交给丫头们。”
“嗯,谢谢母亲。”柳雪涛心中一松,明白以后吃饭时自己不必跟个服务员一样站在一边了,自然有点小高兴。于是微笑着在王氏的右侧坐下来,边上的碧莲忙上前来给她盛饭盛汤,一样样的伺候着。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
这顿饭吃的静悄悄的跟现代人吃饭大不相同,气氛相当的严肃,若不是柳雪涛是见过大阵势的,肯定会坚持不下来。
还好,王氏病重,不能久坐。吃了半碗饭便说饱了,扶着丫头们的手起身回软榻上靠着,又对卢峻熙说:“熙儿,你陪你媳妇好好地用饭。你们两个都吃饱了再进来同我说话。否则我可不依。”
卢峻熙只好答应着,柳雪涛送了王氏进屋,只得再回来,虽然已经吃不下东西了,还是坐在那里喝了半碗汤。
饭后,王氏便吩咐一个婆子道:“你出去,叫人去把峻晨和他姨娘叫进来。还有管家也一并叫进来,我有话跟他们说。”
那婆子忙答应着出去,卢峻熙便若有所思的看了柳雪涛一眼。
柳雪涛不知道王氏口中的峻晨和他姨娘是谁,但听见王氏叫管家,便隐约觉得是跟交权的事情有关,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的,一味的推脱倒显得自己心虚作假,或者根本没那份魄力一般,更不是自己这样的性格所做出的事情。
是的,柳雪涛女士自认为自己最优秀的一面不是相貌,不是能力,而是她那种敢于承担勇于担当的勇气。
饭后,丫头们收拾了杯盘,柳雪涛便去王氏跟前陪坐,等着王氏的人去叫卢峻晨和他姨娘来与自己相见。恍惚间正在猜测之时,便听见陈嬷嬷笑道:“少奶奶坐在这里有些闷,咱们不如拣佛豆给奶奶延寿吧。”
柳雪涛忙笑道:“嬷嬷说的是。”
王氏看了陈嬷嬷一眼,叹了口气:“所谓命数皆是天定的,何必去做那些无谓的事情。偏生你就信这些。刚吃了饭,我们说说话也好,又去低着头捡那些做什么?难道还真能替我延寿几年?”
柳雪涛便听出来这位王家大家根本是不信佛的,应该是个罕见的唯物主义者。但为了掩饰自己的穿越身份,她又不得不去做些遮掩的工作,于是劝道:“母亲不必担心儿媳,儿媳才疏学浅,没什么能为母亲做的,拣拣佛豆,也算是尽点孝心了。再说,咱们一边拣佛豆一边说话,也不耽误事儿。”
王氏看在她一片孝心上,便欣然应允。
卢峻熙饭后便出去走了一圈,回来时便看见柳雪涛端坐在王氏榻前的绣蹬上,双腿并拢,腿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箩筐,里面放着一撮罗汉豆,她一双纤纤素手,在罗汉豆里来回的拨拉着,拣出里面不饱满的有瑕疵的,扔到脚边的一个小筐子里,只留下那些浑圆饱满的回头命人煮了,去外边十字街上散与有缘人,为王氏延寿。
于是他便坐在柳雪涛身边,从她膝盖上的小簸箩里抓过一小撮豆子,托在手心里慢慢的拣着,小声说道:“娘子大贤大孝,真是叫人欣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