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等人,虔诚地仰视着塔台上峻冷如雪的战青云,送上了一口紫檀木的匣子。
战青云打开,手指如水,一一滑过那些染血的名牒,在心中默念过名牒上的名字,这些名字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也许,三天后,我们中一些人的名牒也将会被装进这个匣子,但是毋庸恐惧,活着的人,每次出战前,都会大声地诵读我们的名字,召唤我们的灵魂,让我们永世不灭!现在,大家跟我一起齐声召唤这些逝去的英灵,让他们保佑我们活得这次的胜利!”
接着,空气里只剩下一片肃穆。
战青云大声念出一个名字后,七千多个声音再一道重复,巨大的和声让山河变色,地动天摇,树叶飘零旋飞,风声大作。
那一刻,每个人都相信,那些战死将士的英灵真的被召唤了,他们此刻就在头顶上静静地看着自己,只除了战青云一个人!
她只把这个唱名大会当成是一个誓师大会,一种仪式,就像是指导员的战前动员,她只是用一种古人可以接受的方式,激励他们,消除他们心中存在的恐惧。
“三年不见,大小姐刀锋胜过从前啊!”韩知秋由衷感慨。
“假以时日,大小姐的成就一定在战将军之上!”
王超深有感言,归尘山庄中,战青云非人的训练方式,曾经让骁骑营中很多的人颇有微词,但是上了沙场,几个回合下来,他们终于明白了她“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意思。
从前,他还一直惋惜生为女儿,浪费了她那一身的本领。
但现在,算是彻底折服了,男女又怎样,战青云就是战青云,无关性别,无关老少,天生就是夺目的!
“我与你们同在!”
这熟悉的誓言,让整个骁骑营热血沸腾起来,它像一条咆哮的巨龙,开始不安分地扭动。
而在另一边,唐齐正皱眉深锁,幸亏得他麾下有一名精通星象地理的高人,燕不归倒不至于像传说中的那么骇人。
虽然走得慢一点,但正是朝着临天府的方向准确行进,但是真正让他防不胜防的是密林中无数的陷阱、机关。
虽然原始简陋,但在枝繁叶茂,光线昏暗的密林中,极难发现。死亡倒不至于,但是断腿断手的猛然之间增多了许多,拖累了其他士兵,使得行进速度一下子减缓了下来。
为此,唐齐极为光火!不得已,唐齐找来李牧云商议此事。
虽然时逢初冬,广大的北方早已土黄一片,寒风萧瑟,但是在温热的南方,这里依旧四季如春,蚊虫不断。
唐齐和李牧云坐在一堆樟木枝燃起的烟雾之后,身影袅袅。
“陛下,臣还是那句话,退兵,沿原路返回,并且要以最快的速度!”李牧云坚持自己的看法,也不管是否会惹恼唐齐。
“只要再往前走两三天,我们就可以赶到临天府,一举拿下蚩苗的王城,怎可此时退兵?”唐齐断然拒绝。
“可是现在,伤兵如此之多,再加上燕不归中瘴气极深,已有不少士兵出现生病的先兆,我怕如此下去,等不到拿下临天府,我们倒自己倒下了!”
唐齐不语。
的确,眼下的最大的问题在于伤兵和病患。
先前,在星野一战,伤兵已有不少,进了燕不归后,遭遇不少机关陷阱,更是伤了许多人。
“陛下,你看这些机关,显然不是以杀人而目的,敌军也早料到与我们硬对硬,讨不了好,才用这迂回之术试图拖垮我们。这样想来,前方必定还有更多的陷阱等着我们!”
李牧云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当初李牧云在飞鸽传书中吩咐舒格安排这些陷阱目的就是为了要拖延他们在雁不归中行进的速度,为的便是要拖延足够的时间,等他们从并州赶回。
“既然被拖累了,那就想办法解决这个拖累吧!”唐齐双手紧紧握拳,眼眸中迸射出一抹绝情。
这让李牧云手中的小碗一抖,清水洒了一地。
接着,便听唐齐起身,微笑着说道:“此去临天府路途遥远,一路杀戮不断,艰苦万分,伤病者实难跟随,朕决定派一小队人马护送伤病的士兵先行撤回南业修养!”
“陛下英明!”
很多,躺在简易担架上的士兵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连日来的辗转,让他们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羸弱不堪。
现在,听到这个消息,那无疑是雪中送炭!
想着很快就能回到家人的身边,享受最体贴温柔的照顾,很多士兵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与他们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一脸苍白的李牧云,他的嘴唇泛青,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
他刚想出口制止,却被唐齐笑着狠狠地按在了火堆前。
接着,两名御林军很快会意,站在李牧云的面前,隔开了他与别的士兵。
“哦,回家了!回家了!”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拖着一条被弓箭贯穿了的伤腿,喜悦地挥舞着身上大一号的战衣衣袖,迫不及待地奔向正在集结的伤患队伍。
那个少年,李牧云还记得,他们曾经聊过天,他说他叫刑天,今年十五岁,这是他第一次出来打仗,他很怕死,因为他家里刚给他定了一门亲事。那个十四岁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织得一手好布,村子里很多男孩子都羡慕他。
在很多人眼里,只要进了那支队伍,就可以提前回家,与家人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