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猩红的血雾中,段长风咬着牙齿,一钎一钎不停地重复着刚才战青云的动作。
血,在这来来回回的穿刺中不停地喷出,将段长风身体染得通红,他,就像在盛满鲜血的浴盆中洗了一个澡。
战青云看着段长风脸上那种人类不可能拥有的表情,也觉得骇然。
她踉跄着走上前,从后抱住段长风的身子:“好了,好了,他已经死了!”
段长风不为所动,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大约半个时辰后,当段长风筋疲力竭地倒在战青云怀中的时候,躺在地上的白发男子,除了那头白发还是先前的模样,尸体的其他部分早已成了一滩肉酱。
“我们走!”
战青云扶起失神的段长风,夺下他手里紧握不肯松手的铁钎,借着夕阳的暮色,两人相互扶持着冲出这个人间地狱!
残月无声,点点星子在沉厚的夜幕上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平静的水面暗涌如潮,战青云从身上撕下一块土布衣角丢入水面,很快便被水底的暗潮卷走,翻滚着沉入深不见底的湖底。
见状,战青云摇摇头,这湖,看似波澜不兴,但是暗藏杀机,如今,以他们二人的体力,要过这数十亩的湖面,无疑是以卵击石,必死无疑。
眼下,通往外界的路,只剩湖边上那片黑漆漆的沼泽地了。
两个孩子调转方向,脚步尚未踏入沼泽,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奇臭无比的腐败气息。
借着黯淡的星光,可见这阴暗沼泽中弥漫了厚重的沼气,暗黑的雾气缭绕,显得极为阴森。墨黑的淤泥面上地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已经腐烂的枯枝败叶,期间散落着点点惨白,定睛一看,竟是人与各种动物的骸骨。
见状,极富野外生存经验的战青云找来了四五块长长的木板,又用匕首割下一些树藤,充当绳索。
短短两分钟,战青云就给自己和段长风做了一对如同雪橇一样的东西。长长的木板踩在脚下,人体的体重自然会随着着力点的增大而减小落地压强,当然也就不会那么容易陷进沼泽中了。
只是,这样行走,极为不便,需要花费许多体力,但却是安全度过沼泽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长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战青云淡瞥了一眼段长风,身上的血已经在夜风的吹拂下干涸了,他的身心似乎还沉浸在刚才无尽的发泄中,那双眸子依旧鲜红鲜红的,让人想起了地狱中的修罗。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一个成人想必也会被这种心情给逼疯,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可是,现在时间只够他们逃命,找个心理治疗师治疗这份永生都无法磨灭的伤痛那是活下来之后的事情!
沼泽异常的死寂,这里没有半只活物,就连天上的飞禽似乎也刻意回避着这片恐怖的天地。
鸟飞尽,人踪灭,唯一与辛苦跋涉的两个孩子做伴的就是沼泽中的累累白骨,它们纷纷深陷于恶臭的淤泥中,只露出狰狞嘶吼的头骨或是只余一只半腐的手掌,直指苍天,在暗淡的星光下,增添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之气!
“长风,坚持住,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战青云一向寡言,但是为了鼓励已经对生失去渴望的段长风,她竟破例,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扭头同并行的他说话。
从杀死白发妖男到现在,段长风就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嘴里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过。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辛苦跋涉,在战青云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棵苍天大树,虽然这棵大树离他们还有十几丈,但还是给了她很大的鼓舞和信心。
如此一棵沉重巨大的苍天大树,在松烂的沼泽中是无法存活的,它的出现无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陆地已经不远了。
“加快速度,我已经看到陆——”
战青云的话未说完,就感觉一道凌厉的杀气穿透沼泽深厚的黑雾,直刺向他们的后背。
“你们竟然敢杀了我哥哥,我唯一的哥哥!我要把你们两个五马分尸,生吞活剥,用你们的心肝烹炸煎炒——”
愤怒、悲伤、仇恨、绝望……诸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成了一份凄厉的控诉,穿透夜幕,如同一把尖利的匕首,割破了夜的阴霾沉寂。
在沼泽的另一端,一袭黑发,犹如一团愤怒的黑色火焰,炽狂地肆舞在夜幕中,那一身白袍,被鲜血染了个透,红艳似地府中的鬼火,怒跳不息。
黑发男子狂吼不已,内力汹汹流转,从身体各处飞旋汇集,顿时,遍地尘土摇曳,浓雾翻卷,顷刻,整个世界仿佛都昏天黑地,与之一道坠入黑暗之中。
突然,伴随着黑发男子的一声惊天逆吼,一道黑色弧光朝着战青云飞旋而来,狂风卷着气浪,将沿途的白骨,枯枝从沼泽中拔起,一并以惊人的速度疾飞而来。
“长风,先走!”
如若是平地,战青云大可以跳出几米之远,避开这股气浪,可是现在她被困于木板之上,行动不便,如是跳离木板,落入沼泽中,也同样逃不过一死!
唯一庆幸的是,段长风离自己有一段距离,伤不到他,只要再走几十步,他就可以脱险了。
气浪的锐利之气越逼越近,迎面已经可以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强风,战青云心知这回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她站稳了自己的身体,准备迎面接上黑发男子的气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