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令字竹牌,从空中飘然而落,五道清脆的马鞭撕裂了夜的宁静,像是抽在每个人的心头,顿时一颤。
极尽全力前倾的马头,牵扯着肌理分明的臀部肌肉,毛色油亮的骏马蹬着沉重的马蹄朝着五个不同的方向缓缓移动!
婴孩小臂粗的麻绳渐绷渐紧,骨骼被拉动的格格声,在众人屏息静气的等待中缓缓流动,那声音,比千军万马的喊杀声,更加令人惊悚!
血肉,骨骼,被缓缓拉伸,华丽的织物下,白皙年轻的肌肤一寸寸被微微碎裂,一种静寂无声的撕扯缓缓侵蚀着唐治的身体。
很快,有微小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血珠从皮肤拉伸的毛孔中冒出,纯白色的丝质里衣在灯火通明中被染成微微的粉色,嫣然三月中的桃花,悄无声息地绽放,盛开。
一朵朵,一簇簇,一片片,从瑰丽到怵目惊心!
有经验的刽子手都知道,车裂,真正痛苦的时候是在五马开步的那段时间,血肉经脉连着骨骼被拉伸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长度。那种痛,锥心刺骨,恨天怨地,受刑的人恨不得自己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生过。
但是,从头至尾,唐治却没有出过一声,他的双眼,始终愤恨地望着黑色的天幕,他的目光,像寻找猎物的鹰一样,锐利地锁定了他那些高高在上的兄弟。
那一张张面孔,或得意,或无情,或痛苦!
他看得那么用心,那么用力,仿佛要铭刻进灵魂深处,用火红的烙印烙下来,提醒自己永生永世都不能忘记!
终于,鲜红、腥烈的液体泉涌一般喷散在半空中,五匹马如释重负地放轻了脚步,猩红的血雾伴着浓烈的腥气很快就充满了整个空间!
伴随着血雾一同向上涌起的还有一个鬼魅般狠绝的声音——
这是诅咒,南苗先祖留下的诅咒,不仅仅是我,还有在场的你们,谁都逃不了,哈哈哈!
放心,我会用我残缺不全的身体在地底下等着你们,一决胜负!
马蹄悠闲,平滑的青石地面上,筋肉模糊的肢体拖在马尾之后如同一只巨大的毛笔,饱蘸朱砂,在刚刚冲刷干净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了浓淡不一的一笔又一笔。
带着血腥气的狂风撕开了云层的包裹,一片苍白的月光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映照着那一地的肉块,青色的石面已经被被染成了一汪刺目的鲜红,汩汩的血流浓稠地流过,钻进了石头间的缝隙,一颗狰狞的头颅,仰望苍天,目眦欲裂。
云开月明,夜渐渐清朗,但是所有人的心却变得更加阴沉了。
七皇子临死前的诅咒,就像是一条巨大的毒蛇,吐着鲜红的芯子,摇摆着身体,恶狠狠地撕咬着每个人的心!
尤其是唐潜的!
唐尹和唐佑离开了,嘴角噙着冷笑,只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像以往一样并排而行。
继唐齐之后,唐治也死了,原本以为强大的对手却如此不堪一击,不,他们甚至来不及出手,他们已经自取灭亡,这就是所谓的如有神助吧!
今夜,被撕碎的不仅仅是唐治的身体,还有唐尹和唐佑之间情比金坚的兄弟感情!虽然太子和唐潜还没有被撂倒,但是他们之间的猜忌却已经开始发酵出味了。
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同样,兄弟也是一样。
在利益面前,没有兄弟二字,有的只是你我的区别。
太子垂眼,满目猩红,那颜色,让他想起了少女的初夜,很紧张,很刺激,但是却并不美好。
他站起身,意兴阑珊地迈着懒洋洋的步伐离开,路过一直僵硬着身体,什么反应都没有的唐潜时,唐允停了下来,弯下腰,狐媚地说道:“老七都和你说了什么,他有没说这一切其实都是你的错?”
刹那,唐潜僵硬的表情就像是被车轮碾压过面具,碎裂了一地。
看着自己的话将唐潜脸上拙劣的伪装击得粉碎,太子唐允如一缕清风,无情地擦身而过,挂在脸上的妖冶笑容显得如此复杂。
临下监斩台,他绵长的目光扫向战青云的方向,在小刀和吕布衣的映衬下,战青云本就瘦小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了,只是那双眼睛,明亮得实在让人嫉妒!
当他的目光从战青云身上滑到一旁的小刀时,唐允牵了一下嘴角,留下一个风流的笑容,在杨翼的保护下,消失在了环形的漫漫阶梯上。
人流散去,夜色渐深。
充满死亡气息的建筑物已经人去楼空,原先炽烈的火焰开始一点一点昏暗,失去一初光彩和活力。
微凉的夜风中,一个细小的声音低低地啜泣。
这哭声充满了压抑和痛苦,是一种巨大背负下的委屈和不甘,这样一个空气中血腥未散的夜晚,听起来,格外地刺耳。
“你们先回去,给我留下一匹马即可!”
电光火石之间,战青云挣扎了好几个来回,但最后,她还是决定去看看唐潜。
这么懦弱的性格,如果他不改变,那他永远都摆脱不了猎物的命运。
“是!”
吕布衣,韩知秋和小刀当然知道自己的主子不是一个会因为黑暗和孤独而哭泣的娇娇女,于是,欣然领命,尤其是韩知秋。
夜晚对于男人来说,要比白天惬意得多,一具温暖的身子,一个甜甜的娇笑,一个香香的被窝,一个激情的放纵,有很多很美好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战青云走近唐潜,看见贵为十三皇子的他,抱着双膝,背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