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与她同龄的姑娘，大都已经发育，来了初潮，甚至有些穷人家的女儿，已经早早地开始了为人妻，为人母的生活。而她，一直以来，只有身高在变化，身材还是清瘦得一如当初，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把性别这回事给抛之脑后了！
这个澡，战青云洗了很久，以至于走出房门时，已经夜幕降临，灯火通明了。
雨已经停了，战青云站在屋檐下，仰望着一轮如洗新月，舒展了一下筋骨，泡了一个草药浴，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但是，接下来舒格传来的消息却让她有些轻微的失望。
“主子，在您沐浴那会儿，十三殿下从宫里传回消息，好像皇上的病情突然恶化，今天晚上殿下回不来了，让你先吃，别等了！”舒格一身青衣，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恭恭敬敬地回禀道。
“哦，知道了！”
语气中，有说不出的情绪，失望、怅然，或许还点不高兴吧，但很轻微，轻微到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
唐潜有事不能回来，而战青云也不想一个人面对着满满一大桌的山珍海味，于是，草草果腹之后，战青云又骑马出了府，她有种预感，今夜银面人应该会在老地方等她！
眉园，是殷城西南处一个荒废已久的宅子，据说十多年前，一场离奇的大火吞没了整个雅致秀丽的园林和园中美艳动人的女子，只留下焦黑的残垣断壁和一些骇人的鬼神传闻。
传闻说，眉园女主人的阴魂不散，每逢月黑风高之际，会徜徉在废墟中不肯离去，因为此地煞气太重，所以即使是春天，这里的土地依旧荒芜，寸草不生。
开始还有胆大的人前来探究女鬼的存在与否，后来相继有人生病发疯，这里变成了殷城百姓避之不及的禁区。
战青云的脚尚未踏进眉园的鹅卵小径时，灵敏的嗅觉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酒香。
他果然来了！
月白风清，水天共碧，流动着浅浅的伤感，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坐在水边，自斟自饮。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白衣人披着一袭星光迅速转头，面具上的红色血泪妖艳欲滴。
“你怎么来了？”银面人的语气好像很吃惊。
“我为什么不能来？”战青云自顾自坐下，拿起酒杯，为自己倒了一杯。下酒菜不多，但都很精致，不像是一般小店的卖相，不油也不腻，战青云也不客气，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觉得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面水而坐，银面人抛出了一个战青云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我没想过！”今天，他好像有点奇怪。
“那就现在想。”
透过面具的那双眼睛，让战青云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摇摇头，晃走这些奇怪的感觉之后，她思考良久，缓缓开口：“亦师亦友吧！”
忘了从什么时候起，废弃的眉园成了他们不时见面的场面，他会对着她谈一些不知所云的旧事，偶尔兴致来了，还会教授她一些内功心法，这也是她这两年身手突飞猛进的原因之一。
他们从不会约定下次见面的日期，也没有人会好奇打探对方的身份，只是碰上了，就聊一聊，过几招，遇不着也不会心生遗憾！
数来数去，在这个阴暗的王城中，可以交心，算得上朋友的也只有他一个人了，至于唐潜，是亲人，是手足，是她要用生命去护卫的人，与这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是不同的。
“亦师亦友？好啊，能成为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为这份高兴，干一杯！”银面人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数杯下肚，战青云很明显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她拉住银面人继续斟饮的手，清问：“你今天怎么了？”
“高兴而已，这是我第一个有人相陪的生辰，突然发现，不那么寂寞其实是种很不赖的感觉！”轻笑声，从他的口中传出，透着年久积蓄的孤独感，让闻者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生辰快乐！”
什么样的人，从出生到现在，从来都是一个人独自过自己的生辰，战青云不想去想象，因为不用想也知道结果不会是快乐开心的。
几乎是反射性，她又在后面加了一句：“真巧，我的一个朋友也是今天生辰！”
她以为这会是一个转移话题的好方法，如果不出意外，银面人至少会在后面接上一句“真的吗？真是太巧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银面人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喝酒，面具下的双唇，用力地抿着，仿佛努力地抑制着什么似的！
翌日，天气晴朗，一扫昨日的阴霾，漫漫天幕蓝得无边无际，悠悠浮云填满了空白，风吹散了最后一轮寒潮，温暖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杏花香气。
畅阳宫百花争艳的花园里，不时飞出刀剑相鸣和喝彩叫好的声音，响彻整个府邸。
“候爷，我认输了！”
说话的士兵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撂倒了，他躺在杏树下大口喘着粗气，拱手认输。
“下盘不稳，根基薄弱，以后早晚各蹲一个时辰的马步！你，下一个！”
点评完一个之后，不做停顿，战青云又对着另一个士兵勾勾食指，继续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寻找弱点，完善瑕疵的枯燥过程。
很快，第二个也吐着血沫子滚落一旁装死，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都给我爬起来，继续！”
从前，当她还是个懵懂小兵的时候，她总觉得狐狸教官挂在嘴边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是一句空得不能再空的虚话，但是今时今日，当她担负着几百条人命的重责时，才发现那原来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