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是假,刺客是假,三年来的嬉皮笑脸也是假,回想起昨日到现在的种种,战青云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
她像一只可笑的猴子,被他戏耍得团团转,却毫不自知。
“丫头,你听我说——”
“不准你以后再这么叫我,你没资格!说,你到底设下了什么样的局,调开我,你要怎么对付唐潜?”
他的掌心,还包着从自己身上撕下的衣料,白色的棉质里衣,柔软洁白,刺痛了战青云的双眼。
她愤然扯落,混杂鲜血和皮肉,落入茵茵绿色之中。
想杀人的冲动、几乎燃烧殆尽的理智,汹涌淹没所有的愤怒,战青云头一回领教了被人欺骗的感觉!这是一种比刀剑更加伤人的武器!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不要以为骗了你我很高兴很自豪,在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我忍受的痛苦并不比唐潜少,我要活着,要报仇,我做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情,我错了吗?你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
唐允不顾被掐断脖子的危险,高昂起头,暴起的青筋从他润白如玉的面皮下跳出。
见惯了他的无谓和嬉笑,唐允现在的表情显得有些狰狞!
“唐允,你有什么立场狡辩得如此理直气壮,你想唐潜死,只不过是因为你想坐稳储君的位子而已,原来,你和唐治,唐齐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不管你说什么,我今天都不会让你去的!”
“就凭你,想拦我?”
唐允脸色一沉,双腿一勾,挟住战青云的身体,而后一个迅速转身,瞬间已将原本属于上风的战青云压制在了身下。
“放开!”二人身体纠缠,紧紧相贴,少女的幽香,男子的阳刚,顿时交错。
他们靠得如此之近,就连自己的心跳都无法分辨!
只可惜身体的亲密无间,并不代表着心与心的紧密相连。
就在此刻,这两个曾经无形中靠近过的人早已远隔天涯。
战青云仰视着唐允的眼神冰冷得如同一根锋利的冰凌!
被压在草丛中的手,悄然来到了自己的腰后,她从习惯在那里贴身放上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
“唐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了我,带我去找唐潜!”战青云停止挣扎,冷漠地说道。
“不,除非我死!”唐允摇头,断然拒绝!
“那你就去死吧!”
冰冷的语言,无情的刀锋,当利刃穿透皮肉,刺入唐允身体里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停顿了。
白衣胜雪中,晕染了一片刺目的鲜红。
唐允低下头,看见鲜血顺着刀刃涌出伤口,血流从他腹部汇聚而下,滴落在战青云的胸前,迅速浸潮了她的衣裳,藏蓝色的衣袍顿时变得厚重而潮湿,新鲜血液的浓烈腥味,强烈地刺激着战青云的每个毛孔!
一种说不出的烦躁,包围了战青云的整个人,以往杀人的平静不复存在!
“唐齐在等你入瓮,你去了也救不活唐潜!”
唐允的脸色渐渐发白,但是手却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开,他将战青云的五指紧紧握在掌心,错过了今日,他知道自己将再无机会!
“你居然沦落到和唐齐狼狈为奸的地步了!”战青云冷笑,甩手将摇摇欲坠的唐允推开,冷漠地站起身,唤来凌雪,头也不回地跃上马背。
纤细的背影逐渐远行,淹没在春日的花枝重影之中,唐允用尽全身力气,如同一只受了伤的野兽,悲伤绝望地嘶吼着。
一刹那,四周万籁俱寂!
耳边唯有风,吹过林梢的枝叶,仿佛低沉的哀鸣,极静寂而又极激烈。
这是一种无力阻止的失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除此之外,做不了任何事!
当战青云淡出唐允被血光模糊的双眼时,这个男人捂着自己血流成河的身体,蜷缩在阳光洒满的草地上,像个婴儿一样依依呀呀地哭泣着,成功的喜悦,被伤痛完全取代了!
凌雪是一匹神骏,它似能通晓主人心中的焦急,一路疾驰如飞,马蹄飞扬长鬃舞动,迎面而来的暖暖春风使得战青云胸口的鲜血迅速风干,干涸成硬挺暗红的一整块贴在胸前。
她的目光穿透春日熏暖的日光,遥望着不远处黝黑沉重的殷城高墙,那里有她承诺要相随一生的人。
记得十四年的那年隆冬,阴雨绵绵整整三个月,唐潜在床上饱受疼痛折磨了三个月,整个人瘦得几乎不成人形,但是每次看见她却总是笑得跟没事人似的。
战青云知道,他是怕她自责内疚!
那年过年的时候,她烧了一盆很旺的炉火放在他床前,烘烧着潮湿的空气,在劈啪作响的木柴声中,她认真地对他说——从今往后,就算命运如刀,也会有人陪他一起领教!
而现在,她竟差一点就迷失在别人的诱惑中找不到自我,她差一点就遗忘了自己的承诺!
想及此,战青云握紧了马鞍上的战刀刀柄!
官道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得得而来,带着一团飞舞的尘土,从殷城的方向飞驰而来。
已无耐心下马躲避,战青云直接拔刀欲战。
待两匹马之间距离越来越近,战青云看清了马背上的来者,竟是她彤云候府的总管关进。
关进也在同一时间看见了战青云,朝她挥挥马鞭。
“主子,王城变了天,现下只有你才能力挽狂澜了!”勒住缰绳,关进双手抱拳,直言不讳。
战青云上下打量着关进,只见他一身劲装,腰悬双刀,先前候府颤颤巍巍的老者姿态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南业传统武士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