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战青云手中的动作更用力了,不一会,药罐中的焦味随之飘来。
厨房中帮厨的婆子从未见过有女人熬药心急成这样,才一柱香的功夫就能把药汁烧个精光的,于是好心帮忙:“夫人,你相公生了什么重病吗,你心急成这样,药是要用耐心慢慢熬的,你得小火,慢慢扇,明白吗?还有啊,这是甘草,解苦味的,一会可别忘了放!不然,这药下不了候!”
甘草?去苦?
战青云放下手中的蒲扇,捻起一小戳晒干的草根,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
一个冷冷的笑容之后,以极快的速度丢进炉火之中,化为灰烬!
良药苦口,不苦怎么能称之为良药呢?
药很苦,光闻着味道就已经是如吞黄连,让人口津泛涩,但看唐允豪饮的模样,很容易让人误以为碗中墨黑如漆的药汁是什么琼浆玉液!
战青云,垂手站在一旁,自己期盼的那一幕没有出现,心中略微有些失望。
“哎,要是你每天都愿意给我熬药,那我宁愿每天都生病,当个药罐子也成!”
心满意足地擦擦嘴边的药汁,唐允瞄了瞄战青云端来放在桌上的金黄橘子,淡淡的果香,迷人清雅!
“脑子有病!”
“我有病,我乐意!”
躺回床头,双手枕在头下,唐允张开嘴,等着战青云手中拨除白色丝络的橘瓣。
手不沾血的她,圣洁得如同九霄长空上的悠悠浮云,低头,凝眉,淡视,风轻,云游,看着她,让人恍如隔世。
仇恨阴谋,谎言诡计,在那场冲天大火中,灰飞烟灭,烧得干干净净!
三年,一千个日日夜夜,他们简单地活着,生活里除了游山玩水就是嬉笑怒骂。从前,那些无法逾越的横沟,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没有唐允,没有战青云,没有唐潜,没有九犬一獒,有的只是两个叫做阡陌和丫头的天涯浪子。
快乐的时光,总是让唐允在深夜里独自一人,暗自心痛!
越是幸福,越是完美,就让他越是如履薄冰!
现在的小鹿,现在的丫头,只是一个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幻象,大火中她的头部受到了重击,遗忘了所有。
但是迟早,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某个契机,会让她想起一切,恢复一起遗忘的记忆。
到了那时,她将变回唐潜的战青云,也许,她还会离开他,恨他……
现在,他就像是个得了绝症的老人,夜不敢寐地计算着咽气的日子,明知不可避免,但却又抱着一丝的奢求,希望那一天可以晚一点到来。
翻开怀中的牛皮册子,那上面记录着他们已经走过的地方,还有没来得及走的地方。
他算过了,如果走完所有的地点,那时,他们已经差不多八十岁了,白发苍苍的老妪和老翁。风中之烛的年纪,倒在哪里,哪儿便是他们的终老之地!
唐允闭上眼,开始了幻想。
漫天的风沙,剧烈的艳阳,无边无际的黄,一棵干枯的胡杨树下,狂风吹走细腻的浮沙,两只交握的白骨枯手,缓缓展露……
谁能说死亡一定是悲凉的,至少,在他看来,那样的死亡就是一种再美丽不过的结局!
生病的日子,有美人侍奉左右,端茶倒水,且不再终日冷眉冷眼,唐允顿时觉得人生美妙无比,时间在悠哉游哉中匆匆流过,很快日头东升西去,又是一天!
窗外,江涛拍案,声声如梦,不知不觉,天已昏暗。
这一回,战青云没有将唐允踢下床,而是认命地拉过一条被子,作好打地铺的准备。
“你上来睡吧!”唐允诚意邀请。
“不用!”
“让女人睡地上,我于心不忍!”
“少废话,睡觉!”
倒不是战青云和唐允客气,很早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己和同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有很大的区别。
例如,她很能吃苦,身手也不错,对于女人应该都会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但是对打打杀杀却很在行,不畏惧死人,看到鲜血会有一种发自心底的兴奋!
别说打个地铺,就是让她在乱葬岗睡个三天三夜,估计也不成问题。
但是唐允却不认为认为,女人注定是要被男人来疼爱的,否则这个世界上还要有男女之分做什么?
他掀开被子,露出只穿贴身衣裤的身体,暴露在空气里,寒湿的衣服微微粘着身体,勾勒出优美的体型,他用吃定战青云的口吻说道:“你这么喜欢睡地下也行,我陪你一起!只是不知道明天早上起来我还有没有呼吸?”
龙虾有壳有钳,全身武装,但却未必天下无敌。
看起来再强悍的女人,依旧有软肋。
遥想当初她能为了唐潜而生死不顾不是没有原因的,唐允信心满满!
果不其然,不一会,战青云带着一身的火气,愤而跳上床,卷过一条被子,蜷在床榻内侧,闭上眼睛,无论唐允如何搭话,拒绝开口。
上床不就是睡觉,那就睡啊,谁怕谁?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睡觉时的样子也是不一样的,有的人拘谨安静,譬如战青云,有的人放肆张狂,譬如唐允。
战青云此刻最恨的事情便是生平没有练过缩骨功。
被唐允硬生生地挤到忍无可忍之处,身体被他的禄山之爪紧紧钳制,这个男人,以极为霸道的占有方式,在睡梦中满足了自己的阴暗心理的变态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