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都市异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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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我从几岁就开始“吃夜粥”(广东方言,意思是受过国术训练),并且青年时在行伍中,因为专业的关系,曾受过三年严格的捕俘训练。以至多年后的现在还保留某些习惯,比如说观察身边的动静不用转头,而是用眼角余光来看;又比如说,在三秒内,我的身体还可以完成某些需要完成的动作。

也许以上这些可以解释,为何当我用余光观察带我们上楼的这个工人,发现他脸上有一丝兴奋掠过时,我会立即右手搭在他背上,左手卸掉他的肘关节,而后通过撞击他的胫骨导致他腾空而起,在这半秒或更少的时间内马上用右手使他另一只手的腕关节脱臼,同时左手在他落地前锁住他的咽喉,并在他亲吻楼板弄出很大声响的同时,把膝盖重重压在他脊梁上。

赵重犀听到声响已从房子里跑了出来,而此刻在我膝盖下的工人,才开始有痛的感觉,但他无法叫出声来,只能用鼻音发出“丝、丝”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音调。这时已经有几个工人跑了上来,其实再做一连串动作时我大脑中还未反应过来。

也许赵重犀的到达和工人到达不过半秒的时间差,为什么要去强调它?因为我从萧大卫去洗澡时就在读他的日记,一直没有放下,刚才出手时是本能反应,所以随手把日记向空中一抛,而我在把工人放倒在地时,根本没空去管日记,如果赵重犀不是比楼下的工人快了这半秒的话,也许这个故事将到此为止。

9月7日的日记,在“习惯”下面一行是空白的,然后还有一些地方也是空白的,但当日记本扔到空中时,纸张透过灯光,赵重犀刚好见到这一页日记的背面,空白行在灯光下却显现出字迹。

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回忆:我们上小学或中学时,写错了字,拿笔一涂黑就算了,总有一些同学很爱整洁,偏偏要用涂改液把错字涂掉,涂掉也就算了,有的还要用一块很薄的剃须刀片(安全剃须刀盛行的现在,这种黑色刀片已极少见了),把这层涂改液小心的再削去一层,一眼望去,仿佛这个位置是本来就是空白和干净的。

赵重犀把日记本接住之后,马上透过灯光让我瞧背面,我一时间清醒过来,松了手,我膝下的工人开始不停惨叫,他不断用带了很重家乡口音的普通话嘶叫:“不要杀我啊!我把东西还给萧先生啊!放过我吧,我还没有娶老婆啊!啊呀,我要死了!”

这时一群工人都听清楚了,本来已准备来拉我的,现在都转而指责他偷东西,赵重犀拍了拍我肩膀,转身叫了一个人去打电话报警,又叫了两人把受伤的工人扶下去,吩咐道警察来了到书房找我们,便拉着我进了书房。

想不到我向来很惭愧的多而不精毛病,却让这个困境见到一丝光亮,因为我冶过印章,《十钟山房》也临摹过的,所以让我读反转的繁体字,倒也不是难事。否则的话,即使知道有一些细节被故意删了,也不知从何找起。

“二十X来,这X惯例始终XX,我真的不知XXX对……”X的字,是因为原字着力太小,给削改后,实在无法分辨出来。但大部分的地方还是可以认出来的。我把它整理了一下,认不出的字,就按大约的意思填上:

9月7日

20年来,这个惯例始终不变。

9月10日

我真的不知如何面对,一直不敢再娶,是因为我不能再失去。

11月13日

这种痛苦,八年前已经开始在劲荣身上延续。

1月5日

我也许应该想一种方法来让这个惯例改变,就算我自己可以逐渐麻木、放弃,但总不可能让儿子也和我一样吧?]

被删去的地方就这么多了,整理出来后,其实也还是不知所云。

一个什么样的惯例?

为什么他写上后还要删去它?

赵重犀合上日记本道:“其实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回他们,我们不该把时间花在刺探别人的隐私上。”

“给我十秒!”我做了两次深呼吸,呼吸才开始平缓下来,不象刚才那样喘气。 毕竟刚才的擒拿,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体力透支了。

赵重犀皱起眉道:“三十岁的人,动两下就喘成这样,唉……”

我没好气地道:“把一本本子扔上半空,在它落地前卸脱对方一个肘关节一个腕关节,并把他踢得离地而起再摔下,并成完锁喉压膝,你试试?得!别来了,你是想说你三十岁时一定行对吧?你那时就青灯黄卷,我现在生活在现代都市压力大,工作忙,空气不好,就连想好好过个情人节都不行,和你那时怎么比?你再给我五秒!不要吵我!”

我喘了好一会气,才对赵重犀道:“这人,我说,就是个伪君子,连日记都要掩饰,而给我们读时,却偏不说明这一点。所以,他肯定还有别地事情瞒着我们,这叫我们怎么查?”

赵重犀想了一下,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点头道:“伪君子与否不好下定论,但可以确定的是,他这种人,心里有一种潜意识,他们不能忍受自己做错事,那怕很细微的事。”

“不!”我打断他的话语,道:“并非不能忍受做错事,而是他们不能让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找到做过错事的迹象!所以我认为,他们这一类人,很难找到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赵重犀摇头道:“你的说法我不认同。”

我一时语塞,因为的确我是在进行人身攻击,并且是先入为主,所以我准备在日记本里再寻找一下,瞧瞧有没有我所需要的东西。这时候,工人进来问赵重犀道:“赵老爷子,阿诚说他要死了,是否送他去医院?”

赵重犀点点头,厌恶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叫车送阿诚去医院。突然间我想起一些东西,忙道:“等一下,他说他要死了,并不是他真的要死了,你叫他进来。”我抬头见那工人脸有为难之色,便又对他道:“你放心,他不会死的,我有话问他。”

过了一顿饭时间,那阿诚让两个工人托了两条手臂,三个人侧着身走了进来。

赵重犀不禁也哈哈大笑,道:“你这就要死了?谁叫你不学好?过来,我帮你接骨。”

我挥手止住冲虚,起身走了过去,那阿诚见我一步步走来,脸上惊恐之色愈来愈浓,全身不住的发抖,那本来扶着他的两个家人也放开他的手一步步向后挪,我走到他面前三步时停了下来,背起双手,对他道:“我不会打你了,但之前萧先生就是让我们来帮忙查东西失窃的事,后来你们小萧先生也不见了,我发现你有问题之后,老萧先生也不见了,你自己想想,一会警察来了,会不会把你带走?那就不是盗窃了,你便有了绑架的嫌疑!”

赵重犀在我身后道:“先帮他接骨再说吧,时间久了不好的。”

我笑道:“何难之有?”右脚踢了他右小臂之后再横扫踢中他左手背。

那阿忠挨了两脚,“啊呀”一声惨叫之后,反而一扫方才的胆怯,跑到边上拿起一张红木椅气冲冲的边走边向我叫骂:“你说不打我又打我!我也是爹生妈养的!我也不过是捡了东西没有拿出来!让你打完一次又一次!你!”

他走到一半,就让那两个工人拦住,我淡然笑道:“让他过来,我能把他卸了再装上,还不能再卸一次么?放开他。”其实他要真的冲过来,我倒是连闪避的力气都没有了,踏他这两脚,力道和准头是很讲究,而对近年来很少运动,这已是竭尽全力了,后来和赵重犀说,他笑说我小孩心性依然。

但阿诚这时却不知道我已无还手之手,他愣了愣,一松手椅子砸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响声,阿诚挥动着双手,高声叫道:“我不用死了!”我笑道:“你以为你会死吗?”

“是啊,我刚才以为我要死了,因为你的法术太过利害了!我从挟开片’也不知多少次了,给人怎么砍我都没怕过!这次真的怕了啊!”阿诚狂喜地叫嚷着,开片,是粤语中群殴的意思。

我慢慢在沙发上坐下来,和赵重犀道:“老哥,起个卦吧?你不是整天给人算这个算那个吗?”

赵重犀笑道:“这次真的和潮汕人说的一样‘打架忘记用出拳’了!”说着掏出手机,拔了他家里的号码,叫工人把一个箱子送这边来。

我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扔给阿诚,示意他坐下。赵重犀对其他工人们道:“萧先生和小萧先生现在不在家,李伯又刚好卧病在床,你们和其他人说清楚,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别偷懒,把家看得严实点,等萧先生他们回来了,我做主,让他给你们出双粮!行了,没你们事了,出去吧。”

“你捡到什么东西?”我靠在沙发上问阿诚。

阿诚用很熟练的姿势夹着烟道:“一个木盒子,很旧了,我在小萧先生的房门口见到的,我就捡了。”

我笑道:“要是这样说,我同样可以在你的钱包里捡到钱。你快去拿过来吧,这事就算了,要是有下次的话,你的手就会变得和刚才这样了。”

阿诚满脸讨好地应了一声,把烟掐熄后扔烟灰缸里出去了。我问赵重犀道:“李伯是谁?”

“萧大卫的一个爷爷辈,我们叫他李伯,平时帮他管管这里的一些琐事,老了,有七十了,上个星期染了风寒,到现在还没好呢。”

这时工人来说警察来了,赵重犀便张罗着和他们上楼去案发现场,我独自在书房呆着,感觉这事很让人摸不着头脑。因为一点线索也没有,看来萧大卫的话也作不了准,不知从何查起。很快警察就下来,让我们一起到派出所去录口供。

“去个屁!在这里不是一样?你们这些人浪费纳税人的钱,吃饭不做事!赵先生你报案做什么?小萧先生失踪报了案也没见他们能有什么办法!”一个驼着背、一脸老人斑的老人由工人搀扶着慢慢地走了进来。

一个警察笑着过去扶住老人道:“老人家啊,这是公事啊,再说小萧先生失踪是今天上午的事,那有这么快有头绪?”

我们到了所里,录完口供回到萧大卫家里,却见书房门口有七八个工人围住,书房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用红安方言骂人,赵重犀把工人们赶走,推门进去,却见那驼背老人拄个拐棍坐在椅子上,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穿着衬衣抬着头跪在老人面前,茶几上放着一顶警帽和一件警服。

赵重犀忙急步过去扶起那汉子,那汉子却挥手止住赵重犀道:“三爷爷教训我,我不能起来。”

我见这情景我实在不合适进去,便走到书房门外,刚好有工人走过,我便问他们怎么回事。连问了两个都摇头示意不知道,后来问到一个年长的,那人笑着叫住一个女佣道:“梅姨,过来一下,萧先生的朋友要问你个事。”

原来这帮工人是大多是年后新换的,梅姨是萧大卫从小的保姆,李伯说是管家,其实也不太合适,因为萧大卫平时叫李伯作三爷爷。听说这李伯以前是很高级的干部,无儿无女,离休后萧大卫把他接来这里住,谁知他闲不住,便自己没事时管管工人过过瘾。

至于房间里跪着的汉子,是这里一个分局的局长,也来过这里,也管李伯叫三爷爷。其他的她也就不知道了。

梅姨走开后,我踱了几步,又踱进书房里,却见赵重犀在拼命劝李伯,李伯很明显是个倔强的老顽固,丝毫也听不进劝说,脸上的老人斑仿佛一块块要跳出来咬人一样。那汉子也倔,任赵重犀怎么拉也不起来。赵重犀刚好见到我在门口,便叫我快进去帮忙劝他们一下。

进了房刚好听到李伯在说当年如何在长津湖把那汉子的爷爷从死人堆里扒了出来,我转了转念头,这三爷爷的脾气我大概摸着了点,要他配合我们的调查,就必须先取得他的认同,于是便道:“你们那时过得舒心,世界局势也是黑白分明,死,死得轰轰烈烈,活,活得光明磊落。”

李伯一听,拄了拐棍站起来道:“那是!要是南边那事落在我们那年头,说不好就打了!”

我忙摆手道:“不谈国是、不谈国是。只是一直有个军事方面的问题窝心里很久,没有人可以请教,今天刚好见着您老,能否帮我解开这个疑惑?”

老人很爽快的道:“你说!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于是我就向李伯请教当年美军是否使用了达姆弹之类的至今没有定论的问题。待得李伯说得兴起,我便道:“萧先生他们还不知下落,我想这事还得落在这位先生身上,不如请他起来,我们快合计着怎么把他们找到,然后我也可以安心的把一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向你老请教。”

李伯嘿了一声用手指着我道:“你小子,变着戏法给我来事啊,好,就你娃儿的面子,今天先不治他!陈伢子,是不是还要我去扶你啊?要找不回去萧伢子他们父子俩,你瞧我怎么治你!”

那位陈局长站了起来,望了我一眼,眼神中满是感激。我用眼神示意他快离开,他却摇了摇头穿好衣服找张椅子坐了下来。这时阿诚捧了那盒子进来,赵重犀叫他放在桌面上,阿诚出去以后,我们便把方才在派出所里做的笔录又跟陈局长和李伯讲了一次,那陈局长听完,皱了眉头想了一会,沉声道:“快找人把阿诚叫来!这人很有问题!”

阿诚坐在厅里,赵重犀在旁边摆弄他的家人刚送来的箱子。陈局长道:“阿诚,我是以你们主人的朋友的身份来向你问一些事情,并不是警察录口供,你所说的,将不会被记录。我想问你,你是那里人?”

“我是河南人”“河南那里?”

“驻马店”“你会说说河南话吗?”

“会说。”

“你来这个城市多久了?”

“有几年了。”

阿诚走出去时,我们问陈局长,陈局长摇头道:“一时还整理不出个头绪来。”

“咚,咚,咚……”座钟响了十二声。

“怪了,每年这个时候,那个绳子都会出现的,怎么都过了十二点,绳子还没被发现?”李伯喃喃自语道。

我忙问道:“什么绳子?”

李伯说:“每年这个时候,就会在客厅发现一条绳子,然后小荣的女朋友就会出事。今年到现在……”

这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几个工人在门外大叫:“李伯,李伯!发现绳子了!”

一条绳子。

一条打了结的绳子。

一条打了死结的绳子。

一条绝对是打不开的死结的绳子。

一条在客厅茶几上发现的打了死结的绳子。

因为,这条绳子打完了一个中国结以后,被用火烘过,根本就无法解开。

赵重犀,陈局长,李伯,我们几个人围着这条绳子坐着,大家都低头对着它发呆。李伯浑浊的老眼盯着那条绳子,他的手在拐杖上用力扭动着,很明显没有什么可以让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军人害怕,不管是人是鬼,他的激动完全是愤怒所引起的,他渐渐挑起一边的嘴角,我听到他在喃喃地道:“藏起来就行了么?哼,我很快就去找你,我瞧你到时怎么躲!”他那浑浊的老眼里,有杀气。但他终究是老了,慢慢的,他脸上的表情松驰了,厚而皱褶的眼皮落了下来,有口水从嘴角垂下。

陈局长打着手势,让我们不要发出声响,我们都点头表示明白,老年人精力衰竭,不能坚持长时间用神,得让他打一会盹休息一下。赵重犀靠在椅上,不停的掐指算着一些什么,陈局长向前倾着身子,只坐着椅子的三分之一,托着下巴不停转换着角度观察着这条绳子,他很认真的在思考着,仿佛不想漏掉这条绳子的任一个细节。

实话说,我不知道盯着这条绳子能有什么发现,一条每年都送来的绳子,如果能有所发现应该早就发掘出来。但大家都为李伯而保持着某种默契式的沉默,我也不便打破它。

直至我手机有电话来,这种沉寂才被无意中打破了。我在接妻子的来电时,却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就是李伯口水流到茶几上了。 本来这不是问题,老年人坐久了就会打盹,打盹时他的面部肌肉失控,口水流了出来,也很正常。不正常的是:李伯不见了。

我无法不以这种古龙式的文字来表述。不是模仿,而是我认为唯有这种方式才表达我们心里的惊颤。

一个大活人,就坐在我们中间,怎么可能就没有了?方才我们明明见他打盹流口水,但老年人很难入睡,谁也不想惊醒他,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妻在电话里问道:“怎么回事啊?”

我便急急和她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便收了线。

赵重犀猛一拍桌子道:“怪了!”

我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陈局长焦急地在屋里踱来踱去,赵重犀有点紧松的掏了五枚铜钱,颤抖着起卦,不起则已,一起之下,他整个人不停的发抖,我凑过一望,却是个下凶的阻折卦。

按此卦象,便是雪上加霜,百上加斤,船漏风大浪高。我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道:“老哥,别那么迷信,我老是和你说,这些东西要是这么准,我们就去预测道琼斯指数好了。”

突然陈局长停下步子来,对我们道:“绳子没出现时,什么事也没有的!”

我点头道:“对,萧大卫父子失踪,也因为绳子而起。”

赵重犀把他五枚铜钱收好,又再起了卦了,这次却又是个下下卦——灾上卦,这次不待我安慰,赵重犀自己已苦笑吟道:“此卦向南方,灾危不可当。偏偏就是向南方埃”

陈局长走过来道:“这些东西,不要太迷信了,我想,这条绳子的确怪,但光看着这条绳子是没用得,既然它每年都会出现,自然是有认想法故意放在那里作为一种标志或提示得,所有发生得事情,包括三个人得失踪,都应该与这条绳子有关系,绳子不可能凭空出现,只要我们能找到谁把绳子放在这里,就能解开李伯失踪的谜团了。屋里到处都是工人,外人很难潜进来而不被发现,我觉得我们应先从工人们下手。”

我和赵重犀对望了一下,都无奈的苦笑,不是办法的办法,但在什么法子也没有的情况下,也只能用这个方法了。赵重犀打开门,把刚才发现绳子的工人叫了进来,问他道:“绳子是谁发现的?这个事可大可小,你快查查,现在要尽快查到绳子是谁放进来的。”

那工人忙应了一声出去了,过了一会,他跑进来道:“阿诚!花王说他之前见到阿诚在发现绳子的地方出现,阿诚离开后,就有人在那里发现绳子了。”

我忙道:“把阿诚叫过来,快点。”

过了一会,便响起敲门的声音,赵重犀没好气的叫道:“谁啊?进来!”推门进来原来是阿诚和其他两个工人,两个工人把他推了进来,赵重犀便示意他们离开,阿诚站在刚入门的地方道:“你们别动!荆先生,我说的就是你!不关我事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陈局长抬起头,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我见他的后背由于激动而在不停的颤动,而阿诚仿佛见鬼一样背靠着房门,全身发抖,脸色发青。陈局长走到他面前,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用一种厉鬼般可怖的声音道:“我是公务员,不能打你,但你要知道,我的三爷爷刚刚又失踪了!你如果再来这里胡言乱语,佛都有火!”

一看阿成得神情,说不定绳子出现真与它有关,我跟赵重犀打个眼色,忙上去把陈局长拉开,阿诚仿佛吓呆了,张大着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赵重犀左右开弓扇了他两巴掌,他才回过神来。我们围着茶几坐下,阿诚低着头避开陈局长就快喷火的眼神道:“不要打我好不好?我知道的全部说就是了。”

过年前,阿诚在地盘上打杂工,后来因为和工友合伙去非法赌球,把一年的积蓄输了个精光。 别人都欢欢喜喜回去家乡过年,他却连火车票都成问题。但地盘没工开,自然也不会让他住下去,卷着铺盖在这个沿海城市流浪了半个月,尽管他多次向小食店和一些还在开工的地盘推销自己,并表示只要管吃管喝就行了,但谁也不想在过年就要打烊时请人。

本来他也还不至于要流浪街头的,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同乡的工友虽也是穷苦人,但见他可怜,回乡时还每人一十、二十的凑了一张车票钱给他的。但他想着回家后父母的白眼,所以决定搏一把,就全买了彩票,又是一次玩完。

就算这样,他打杂时还算卖力,所以他去地盘的工头借钱时,倒也借过他两百块,谁知他钱一过手,马上去买“即刮型”彩票。

从此以后,他几乎睡过这个城市的每个公园里的每个角落,听一起睡公园的流浪者说,如果晚上给人发现,最多赶出来,但要是发现他老在这里睡,人家就会报警拉他这个三无人员。没有钱,他不敢回去,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父老。也许可以去派出所或收容站报到,遣送回家。但有关部门也会向他家里收路费,家里那有钱给?再说回去了,过了年还哪有钱回来?一起在地盘打工的同乡,都知道他烂赌又赖皮,谁也不会借钱给他。

就在离过年还有两天时,天气也越来越寒冷,此时他看起来已经和一个要饭的没什么区别。但他的乡思也就越来越浓,终于在夜里,腿部不自觉的走到了火车站,当他缩在候车室的一张长椅上,工作人员叫他离开时,他想快过年了,赖着不走也不会有人真的打他吧?当工作人员见他装睡也许可怜他要走开时,谁知他身上一只蟑螂跳到边上一个小女孩的杯面里。于是他和一坨狗屎一样给扔了出来。由于太长时间没吃东西。他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发现睡在一家低级的旅馆中,虽然是那种野鸡旅馆,但相对于公园的角落,已是天堂。他已经睡了三天。这里房里的两个人告诉他的,他们说有人把他送到这里来,后来他们让他去洗澡后,请他吃了餐饭,在听了他的事之后答应帮他找份工作,但要求阿诚要作一件事。

这件事,就是在二月十四十二点时把这个打了结的绳子放在萧家的客厅茶几上。

说完以后,阿诚惊惶的问我们:“不要炒我好不好?我不想又再一次失去这份工作?我刚才听梅姨说才知道这条绳子这样不吉利的!我不是有心的埃”

陈局长拍拍他的肩膀道:“不会的,不过你要去派出所把这事再说一次,并且去做一个那个叫你放绳子的人的拼图。”

警察和阿诚走后,赵重犀起了几卦,都不知从何解起,我们又开始对着绳子发呆。

书房又慢慢的静了下来。

静得可以用武侠小说里的“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也可以听得到”来形容。

但是,我们没有听到一根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们每两秒钟就听到“滴、滴、滴……”的声音,杂夹在座钟跳动的声音里,仿佛是一滴滴血从被割开的手腕滴到地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