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行路与谈话是如此愉悦,且不必说谈话的内容,与心上人的并肩而行、轻声细语,就足够令人感到欣喜。
此时此刻,我深深的倾慕着这样一个人,为一种盲目的情愫而飘飘然,为一种浅显的虚浮而乐陶陶,完全沉浸在一种想当然的爱恋里。
他所说的平等我未曾细细揣度,至于后来又提到纲常也尊卑也未曾仔细思量,晃然一听,就一一与自己对照起来,觉得与自己是相通的,有许多共同之处。
多年后,永安大君被封为大院伟、荣源大院君,他不管是对自己的妻子、还是挑战她权威的女子从不曾手软、经常动用非常之手段进行惩罚,甚至将之废位;
若非时间,是无法参透的一个人的。而怀春的少女,又如何能明白这些?
彼时,已到了长源洞,距离妙香山附近的私宅,已愈发近了,先前那段人迹寂寥的道路远远抛在身后。
此处多为中人以上官职、及两班中新贵们的居住地,可见毗邻而建的官员府邸,洋槐树下,青瓦连绵,龙虎镇纸,户户张贴,长明夜灯,照亮了整个官道。
大君已好半晌不再说话,夜行的步伐亦愈发缓慢起来,起初我还以为他是赶路太过于劳累,正要对他说不如停下来歇息片刻,一个侧目,见大君已驻足,定定站在官道的路灯下,痴痴地望着远处。
我亦驻足,只见一驾马车缓缓驶过去,马车的檐角上还不时传来一两声风铃的叮当声,远远瞧着马车的装饰,就知是出入于两班贵族府上的。
那马车在不远处一处府邸停下来,灯火阑珊处看不清来人长相,只是借着晕黄的灯光,看到府门上隐隐一个徐字,应是徐府。
我柔声问道:“可是大君的熟人?是否需上前问候一下呢?”大君竟然充耳不闻,我又寻问了一遍,他方“恩”了声算是回应,良久才慢慢的转回身:“走吧,也快到妙香山了。”
心底里有些好奇,待要再问,见之前两次寻问未果,亦不好再提及,之后的路途,大君沉默起来,我几次想引出他的话题,他亦是淡淡的,只说:“一时也说不能完全说给你听,有机会,再慢慢说吧!”
我便安安静静的,紧紧跟着他,在这样的安静里去享受此刻的美好。大君走路从来是昂首阔步,颇有气度,而这会儿子倒是有些微微含胸,略低了头,不知道他的心里掖着什么心事。
悄悄的、不时的望向他,即使月色稀微,亦能看清他紧紧挤兑着的眉头,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突然偏头问道:“你喜欢唐诗,还是喜欢宋词?”说起诗词,我自是来了兴致:“喜欢宋词,还喜欢诗经。”
他并不是那么在意我的话意,倒是侃侃而谈:“我在诗词上倒还要有限,不过早年还是有几分喜欢辛弃疾的词。即不失深沉,于深沉处又见婉约,倒也是俠骨柔肠。”
我信口吟道:“是呀,比如说鹅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他随即跟着联上,目光悠远,神情专注。原来大君不仅懂得欣赏诗词,亦是能体会诗句里的温柔婉约。
此情此景,我如此欣赏他,抬爱他,却不曾知他从来就不喜欢在诗词曲赋里作文章,他只是有感而发,那种激烈的感觉,令他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