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若没有其它的吩咐,卑职告退。”
夏璃韵将一小把松子仁重新塞进了嘴里,也不言语,只是挥了挥衣袖。
修染对夏璃韵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等下。”
夏璃韵突然叫道。塞着满嘴的松子仁,吐字自然不清。
但修染还是听清了,他站住了。
“娘娘还有何懿旨?”
“你的老爸老妈好奇怪哦。”
真有意思,爹和娘的称喟,到了皇后的口中,竟然变成了“老爸老妈”。
“卑职不解其意。”
“你看,你的名字叫修染,就是修修补补的修,染色的染吧?”
侍卫长点了点头。
他索性再次转过身去,打量着坐在灯下的皇后。一盏破旧的宫灯,悬在皇后的头上,夜风微起,将几络己看不出底色的流苏吹起,落下,好似活了一般。
淡黄的灯光,给皇后披上一件金色的凤袍,清瘦纤弱的身子,孤独的身影,奇特的面容,荒凉破败的背景……这一切的一切,让修染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心酸。
好可怜的女子!
可是,又是一位多奇特,多么风趣的女子,少见,太少见了。
“你老爸老妈是怎么回事啊,你又没破又没掉色,为什么又要修补又要漂染啊?”
夏璃韵正襟危坐,一脸的正色。
修染忍了又忍,死命地将笑声憋了回去。
可他身后的一个小侍卫却憋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和着冯妈捂着嘴的笑声,合成了一组怪诞的声音:咕咕咕,叽叽叽……
“笑得真好听,鸟叫!”修染一把抓住小侍卫的肩头,轻轻一推,小侍卫便腾空而起,和鸟一般,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落在人堆里。
“小姐,你说话笑死人了,”冯妈还是收不住笑:“侍卫长的名字,被小姐这么一说,奴婢死也不会忘记了……嘻嘻,又要修补又要染色……太逗了,想起来就乐……”
夏璃韵干笑了几声,随即无情无绪地说:“进屋吧,我想睡觉了。”
难得小姐会这么早休息,冯妈好开心,忙说:“好好,奴婢这就去铺床。”
就在修染在一群侍卫簇拥下往旁边的偏殿走去时,夏璃韵又回头叫了一声:“修修染染的将军!”
不等修染回头,侍卫们己经笑开了:哈哈,修修染染的……将军……
修染的俊脸染上羞色,双拳不由得攥得紧紧的。心想,这倒底是一个啥样的女人啊?模样变得这般丑陋,又被贬入冷宫,换上别的女人,早让泪水和哀怨冲跑了。可她,没事人一般,照吃照睡,有事没事的,还不时地拿他人取笑逗乐……这样的心胸,这样的处世态度,满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你们上偏殿排好队,一刻不停地笑上一柱香。哪个弟兄笑不够时辰,本职会让他接着再笑一柱香,去吧,本职待会儿就过来欣赏弟兄们的笑声。”说着,修染一把扯掉巾帕,步履稳健地走向夏璃韵:“回皇后娘娘,卑职在岗期间,请娘娘直呼卑职的姓名:修染。名儿简单又好记,假如娘娘喜欢修饰卑职的名字,那就请娘娘在卑职闲暇之时,卑职欣然受领。”
夏璃韵的眼睛一下直了,死死地盯着这个修修染染的将军。这男人也长着一张媒婆般的巧嘴啊,他的意思很明确,别在他上班的时候给他取外号。
“好吧,等你下班的时候再修饰修饰你,”夏璃韵把玩着中指上的一个碧玉戒指,漫不经心地问:“轩辕炎冥现在哪个宫里?”
“回娘娘,据卑职所知,皇上这几天都在媚妃的凤清宫。”
“嗯,你去告诉轩辕炎冥,哀家今晚要临幸他,他敢不来,到时别说哀家给他戴绿帽子!”
什么?
修染彻底惊呆住了。
“娘娘,您方才说……”
“没听明白?那哀家再说一遍,让轩辕炎冥今夜到月辉宫来,哀家要临幸他。他要是不来,行,哀家去找他,或者,给他弄顶绿帽子戴戴。现在是夏天,哀家会注意这点,给他弄个薄纱的绿帽,戴着不至于太闷热,他……”
“小姐小姐,你不是困了吗?咱们进屋睡觉去,睡觉去,”冯妈吓得魂飞魄散,当着人,又不敢捂夏璃韵的嘴,可又不能让小姐就这样胡说下去。天哪,小姐说的每一句,都足以砍头啊。
“嘿嘿……修将军啊,我家小姐自来爱开玩笑,你可千万别当真,别当真啊……”
冯妈说着,大汗淋漓,脸色死灰。
修染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夏璃韵,拱了拱手:“卑职告退。”
心里,很复杂,说不出是啥味道。
“去吧,别忘了去给轩辕炎冥传话。修染同志,你若敢隐着不报,那就是渎职,哀家会想办法让你下岗哦。”
修染再也不敢回话了,急步冲了出去。再待下去,不知这位皇后还会说出啥天不怕地不怕的话来呢。
夏璃韵站了起来,拍了拍冯妈的肩头:“看把你怕的,至于吗?俺又没乱讲话,他轩辕炎冥可以说临幸某某女人,那俺就不能说临幸某某男人?男女平等,从俺做起。”
“小姐啊,奴婢求你了,你可千万要好好说话啊,宫里不比外头,讲错一个字行错一步路都是会杀头的……好小姐,奴婢求你了,为了冯妈,行吗?”
“唉,好吧。”夏璃韵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一声,率先走进了寝殿。
这夜,冯妈好不容易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