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时间一点一滴而过,阴霾汇聚到了极点时,终于裂变,沉星看到城楼之上突然多了几道模糊的黑影,然后血光横溅,有重物堕下城楼,扬起风尘漫天,片刻的安静,措手不及的守卫终于反应过来,城楼上瞬间杀声四起,刀光剑影纷乱之中,城门轰然一声大开。
同时楚君焕一步跃出墙影,扣紧沉星的手,大步流星入内,神情冷峻:“一个不留。杀。”
一个响亮的是字之后,沉星感觉到周围一股嗜血的杀机如一浪高扬,须臾便冲至顶点。身着甲胄的黑衣人对冲上来的守卫毫不留情,手起刀落,红艳从刀锋处绽开,播散开骇人的血腥。沉星只见所过之处都是遮天蔽日的血雾。
如同狼群与狼群相遇,一场厮杀的结局只能是,你死,我亡。
楚君焕没有动剑,只是冷冷的注视。他是这一局棋的掌控者,每一条性命都是掐在他的手中,举手无悔,无需犹豫。
“皇上。臣幸不辱命。”一个人纳头跪地,抬起头来,兴冲冲的看着楚君焕。
沉星看清楚是谁,心里一愕,竟然是公孙焱,直觉告诉她,她再一次被骗过了,利用了。
步步是局,从来没有一步在楚君焕的掌控之外。
“熠之辛苦了。”楚君焕扬眉道,似乎感觉到沉星小手忽然生出冰冷,便又下力握住,然后拉着她沿着血腥厮杀过后辟出的血路,直入皇宫腹地。
此时,甘泉宫,殿前戒备森严。一场取而代之的阴谋正在悄然进行。消息被封锁,正自谓胜券在握的人全然察觉不到战况已经悄然无声的发生了最致命的变化。
“思王殿下,现在站在这里,感觉如何。”东离墨的脸上笑意阴鸷。
丹墀之上站着一个男子,年不过十七八,一身深紫的宽袍,做工精致,通明的灯火衬着他堪称妖魅的脸,他听了这话,微微的笑,仰望着华丽的甘泉宫正殿,目光里透着得意。
半年前,在这殿前,是他的登基大典之上,他被他一脚踢了下来,从这甘泉寝宫里被赶了出来,怎样跪倒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怎样辱封思王,软禁紫禁城内的荒僻旧殿。在竹林的半年,几百个日夜,那种日日不得安的恐怖,他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
他叫楚翊炀,柳皇后之子,只当了半日的皇帝,就在宫变中沦落为败寇。
想到这里,楚翊炀攥紧了拳头,恨意掣动,眉峰簌簌的颤抖,半晌终于转过头来,声音低沉:“事情不会有变化吧。我不希望有甚纰漏。”
“放心。我说过,他怎么夺走的,还会替你怎么夺回来。”
“我始终想不出来,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的妹妹不是刚刚得宠吗。”
“咱们是各取所需,你要的是君临天下的名字和母仇得报,我要的……”
“你要的是权倾朝野。”
“对。”东离墨咬牙切齿道:“只要楚君焕在一日,公孙就会一日不败,我就无法得到我想要的。所以,我要把你扶上这个位置。”
“那我是不是该感谢你。”楚翊炀哂笑一下道,妖孽如花。
“没什么好谢的。不是你,也会是其他的人。”东离墨道:“只不过,你,比较省事,不用多费周折。”
“现在我们做什么。”紫袍一扬,他负手而立。
“等。”
“等?”
“等玉林传来信,思王殿下就可以入主正殿。等天亮即刻下召,废了楚君焕的位置,取而代之。”东离墨看看天色:“时候差不多了。”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踉跄着冲了进来:“丞相,丞相……”
两声丞相,后面的话来不及出口,他的身体猛然前倾一下,一口血喷溅出来,倒下,背后已经被一剑穿透。
猝然的变故,让东离墨顿时惊心:“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句话该朕来问你才对。”冷冷的声音穿透血光,如同霹雳惊雷。
黑衣铁甲卫的跟随之下,绝艳天纵的魁伟男子稳步由一侧丹墀而上,孤傲、迫人,气度从容,墨色披风被风扬起一个遒劲的弧度。
他的身边紧靠着一个单柔的白色身影。
楚君焕扫了楚翊炀一眼,没说什么,如刃的目光倏然转向东离墨,看着东离墨惊呆的神情:“怎么,朕的丞相大人,你想看到的该是朕的首级是吗,现在,很失望吧。”
千算万算,难道还是被他给看透了。为了今日,东离墨可谓准备了几个月,就等这最后一搏,一锤定音,可是这一刻,当那种强大的迫力倏然压过来的瞬间,一种绝望慢慢的从后背爬上,在全身蔓延开来。
怎么会失手,怎么会失手。
不可能。
“你的野心不小,竟然敢觊觎我南楚江山,来人,拿下!”楚君焕凌厉。
“楚君焕,你先别得意。我既然做了,难道会无所防备吗。”东离墨冷笑道,他招了招手,宫墙之上顿时出现了无数杀手,刀锋林立,对准了楚君焕的方向。
形势迫在眉睫,楚君焕眉峰一扬,不语。而这个时候,楚翊炀不声不响的退在一边,他目光在沉星身上一顿,然后意味深长的一笑。
沉星一愕,旋即想起了他是谁。
那个曾在竹林里出现的男人,妖孽的像是狐狸样的男子,是他。原来他就是前太子,登基了半个时辰都不到,就被取而代之的楚翊炀,柳皇后的长子兼嫡子,当年柳皇后为了将他捧上帝位可谓费尽心思,可是终究是一场空。先帝猝然病故,楚翊炀被仓皇的推上帝位,而又覆掌间被踢下来,楚君焕还算厚道,没有斩尽杀绝,给他一个王爷的头衔,圈禁禁中,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