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亲眼看到,又怎会只道,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沉星的笑有些无力,“他一开始就是冲着师父和师父的毕生所学而来。”
那精致剔透的脸上因为生挺而显得疲惫,让白无伤心中一迫,想要将她拥入怀中,手在半空中,却有些僵硬的收回,仍旧是不肯造次令她不乐,轻声道:“凤兮凤兮世无双,凤翔九天破穹苍。人人都说师父手著的兵书遁甲乃不传之秘笈,终是有谁见到过,师父是因此送了性命,你我恐怕也要为此半世不得清净了。沉星,师父知你定不能远离是非,要我在是非海中护你周全,不要说这是师父的遗命,我不能不从,而且,这世上,也只有你是我不能舍下的人。”
他深深凝着沉星的眼睛,眼底隐隐透出期待,浓酽却不灼人。
沉星别过脸来,错开话题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帮你把毒解了。唯有解了毒,那些侍卫才奈何不得你,你才能脱身离开。”
“那你呢?”白无伤追了一句,“你会跟我一起离开?”
沉星静静的摇了摇头。
白无伤眼睑微垂,将一抹黯然掩过,依旧笑着:“难道你还……”
“师兄,你以为他会放掉我吗?”沉星截住了他的话,笑如轻烟迷蒙凄涩,“师兄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解毒,师父虽未传我武功,却传了我医术药理,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天色不早了,我去准备。”
沉星再不多言,亦不加迟疑,轻轻理了一下散落的头发,转身向外去。
白无伤默然、久久的目送着那单薄的身影出门去,琥珀般的瞳仁略过一丝莫名的煎熬。
菱儿下了晚来看沉星的时候,沉星坐在风口里出神,便失惊打怪的上前嗔怪的道:“我的祖宗好姐姐,你这才好呢,怎么又上风地里来了?”
沉星抬起头,向她笑了笑,只说没事,可那气色竟比晌午的时候还要差,脸色苍白的如纸一般。
菱儿强行将她拉进屋里,一面担忧的道:“看你这个样子,风吹就倒似的,不行,我还得上御药房去给你寻点药来吃吃。”
“没用的。”沉星摇头。
“如何就知道是没用?”
“我这是宿疾,从小留下的病根,一到严冬必犯。”
菱儿吃了一惊:“这怎么办?”
“我从来只吃一个老大夫给的方子。每日吃一剂,才能和缓下来。”沉星道,“如今哪里寻去,不过就是捱着吧。”
菱儿咬着嘴唇想了想道:“这或许不难,如果你记得方子的话,我可以替你去配了拿来。”
沉星摇头道:“这不好,若给人知道了不妥。何况,那方子极其怪异,炮制起来也难。”
“也是,我也不认得那些药,若要将方子交给御药房的人去,不为稳便,又免不了惊动人。”菱儿沉思了一会儿,眼前猛然一亮:“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不知道行不行得。”
沉星不解的看她,菱儿笑眯眯的附耳,如此这般的一通:“只有这样了。”
沉星本来只想试探能否由菱儿帮她寻几味药来,没想到她竟然出了这么个主意,深知干碍甚大,摇头不肯道:“菱儿,你为何要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我又不曾有甚恩义在你的面前。你要知道,这么做是要掉脑袋的。”
菱儿闻言,却是老大不高兴:“你若是这么说,便没有把我当自己人哩。我在宫里难得有个投缘的人,还是你自诩千金小姐,觉得我是宫奴子,不配做你的姐妹?”
沉星咬牙点着她的脑门子:“好浑的丫头,又来怄人,什么千金小姐,如今不过都是这宫里的奴才罢了,看来,我若不按你说的行,你都不会再理我了。”
菱儿噗嗤一笑道:“行了,就这么着。我先和小顺子打个招呼,我看咱们的身量都差不多,回头你换了我的衣服,我带着你过去,再让小顺子帮着你,谅也无碍。”
“小顺子能靠得住吗?”沉星依旧不太放心。
“若是他也信不过,这宫里也就没有可信的人了。”菱儿道:“说起来,他如今总司药间还是托赖我帮他呢,要不然,他早就被乱棍打死在宫门口了。这些也不消再说,今夜入夜我打点好了就来。”
说着她又一溜烟儿的走了。
沉星这里总算是松出了一口气,若是能亲自去御药房,将需要的东西备齐,倒也可以省去许多麻烦。只是不知能否顺利。
想到这里她再次忧心忡忡。
入夜,菱儿果然又来了。夜里寒凉风大,她的双颊被风皴的微红,不停地呵气暖着掌心,双目依旧灵动含着笑意:“真是巧呢。今日小顺子值夜。你快换了衣服,只管和我走,到了那里,带上我的腰牌,他也只当看不见。不过要快,最多一刻,就要出来,只怕上夜的来查了。前几日刚闹了刺客,宫里的侍卫大哥好些都换了人,若碰上熟络的也罢,只怕撞上那眼生的就不好了。”
沉星一面换衣服,一面点头,不一会儿穿好了,那是一见半新不旧的宫装夹袄,颜色是最不起眼的灰绿色,若是常人穿了,便是撂在宫女堆儿里也显不出来,可是偏生沉星穿上它,倒是带出几分素雅的韵致,虽说只是素颜,也将衣服映的亮了起来。菱儿端详了一下,叹气道:“真是没办法,我算是知道了,美人穿什么都是美人,那本来的气韵是破衣烂衫也盖不住的。你这样子,在外面月亮底下一照就漏了馅了。”
沉星想了想,向熄了火的矮炉上抹了两把灰。然后匀匀的擦在脸上,遮住那倾城的姿容,回来道:“这下可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