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混在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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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生命可贵,但真正珍惜的人却很少。

只有当生命脆即将消失的时候,才会懂得和明白。

张宋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些后悔,后悔很多。

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好好珍惜和爸爸妈妈一起的时光,恐怕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后悔在学校的时候,为什么从不珍惜那些愉快的日子;后悔为什么要离开王老板,那里虽然穷一些,但毕竟还能享受到家的温暖;后悔为什么要把张作霖藏在草垛里,倘若当时叫出去,也就没有现在这些麻烦;后悔为什么要相信唐风,和他一起追随张作霖,刀林弹雨的担惊受怕;后悔为什么要贪吃那根糖葫芦,现在想想,那个糖葫芦并不是那么甜,那么好吃……

想到唐风,张宋顿时大怒,这个混蛋,若不是当初他拿几支破箭追着屁股要射自己,也不至于吓得放屁从而跑到一百多年前,要不是他要追随什么张作霖,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越想越气,越想越恼,不禁破口而出。

“他妈的,真他妈的晦气。”

没来由的这么句话到把李千载搞愣了,董大虎在上面更是糊涂,平常杀人多了,那些人要么大哭大叫,要么吓得发呆,要么就充英雄好汉,挺胸抬头,可这个小孩竟然面对光闪闪的屠刀大喊晦气。

李千载看看手里的匕首,心里嘀咕难道这把匕首有问题。

董大虎连忙叫住李千载,问张宋:

“小兔崽子晦气什么?马上被剐,还嫌地方不好吗?”

张宋深知这是最后机会,顾不上裤裆湿漉漉的难受,把腰一挺,说道:

“大丈夫恩怨分明,要是死在英雄好汉手里那也罢了,可惜死在糊涂蛋手里,那岂不是大大晦气,不仅这辈子晦气,恐怕下辈子投胎也要跟着晦气。”

董大虎骂道“他妈了个巴子,你说清楚我怎么是糊涂蛋,要是说不明白,老子把你下油锅。”

“我好心好意告诉你们张作霖的实情,不信倒还罢了,反而要杀了我,以后要是让天下英雄知道,就算是想投奔你们的,谁不寒心,谁还肯来,堂堂董大虎、金寿山两大绿林豪杰,却怕我这个小孩。嘿嘿,日后传扬出去当真好听,说董大虎英雄盖世,杀了7岁的孩子,任谁不竖大拇指赞叹一声。”脸上尚挂着泪水,裤裆湿漉漉的,周围全是手里拿枪拎刀如狼似虎的大汉,一个瘦弱的小孩站在哪里侃侃而谈,这场面滑稽透顶,在场的人却没有人笑,张宋为了保命,竟然忘了快要没命这回事,反而镇定下来。

董大虎自命英雄,这么大哪里被一个小孩当众数落,感觉脸上无光,下不来台,但此时此刻又不能发作,那岂不是自认怕了这个小孩,一时间骑虎难下,不知道如何是好,值得把目光投向金寿山,事情是他挑起来,最好由他来解决。

金寿山不慌不忙,悠然的捋着山羊胡,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不细看分辨不出他究竟是睁眼还是闭眼。

李千载眼珠乱转,见没人说话,心里着急,便开口说道:

“当家的,这小混蛋满口胡说八道,无非是怕我们杀他,冯麟阁虽说是张作霖进绿林的引路人,但也不可能为他出头,我们现在杀了他祭旗,然后率领弟兄们冲进去,到那时八角台也得姓董。”

当李千载说到“八角台也得姓董”这几个字的时候,始终眯着眼睛的金寿山忽然睁大眼睛,精光四射。

“你这话可不对,八角台怎么就一定董呢?就不能姓金吗。”

张景惠实力薄弱,但八角台却云集商贾,地处要道的大镇,眼看这块肥肉就在眼前,董大虎和金寿山早就蠢蠢欲动,只是碍于互相盟友关系谁都没出口,两个人之所以把人马驻扎在这里儿没进兵,就是相互忌惮,都想独吞八角台。现在李千载要杀张宋,心急之下把这话冲口而出,却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董大虎心里高兴,听金寿山的话,哈哈大笑。

“老金啊,区区一个八角台不要把兄弟义气给搅了,张作霖苦心经营赵家庙,要金有金,要银有银,那块地盘就给你了,哈哈哈,大家兄弟千万别见外。”

“那赵家庙给你,八角台给我怎么样?”金寿山阴侧侧的说道。

董大虎“忽”的站起来,把刚才坐的椅子一脚踹飞,怒声骂道:

“金寿山,别给脸不要脸,老子把赵家庙给你那已经够义气了,打张作霖一直是我打前锋,你小子在后面保存实力,净跟着捡东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妈了个巴子,把老子惹急了,小心一块地方都不给你,到时候领兵灭了你的中安堡。”

金寿山脸色大变,也“忽”的站起来,怒睁双眼,但天生眼小,就算是努力睁大,也不及董大虎一半,气势上先输了半分。

“董大虎,当初是你请我来帮忙的,我带领弟兄们到枪弹雨的跟着,现在赢了,开始卸磨杀驴,告诉你,老子也不怕你。”

董大虎人本来粗鲁,就知道打打杀杀,当时本来想自己打赵家庙,可李千载却说怕实力不够,这才联合金寿山,两个人打仗的时候还不显露出来,如今大势已定,互相之间的矛盾开始显露出来。

要不是李千载多次按住,董大虎早就出手了,现在机会上门,干脆趁这个时候干掉金寿山,把中安堡也收过来,到时候自己拥有赵家庙、八角台、中安堡,再加上原来的地盘,就算是冯麟阁、杜立三、洪辅臣这三大巨头,他也不放在眼里。

看金寿山反唇相讥,董大虎“噌”拔出手枪,枪口对准金寿山就要开枪。

“老子崩了你。”

金寿山也不示弱,也拔出手枪对准董大虎。双方的手下见当家的对峙,开始吃惊,然后也纷纷举起手里的武器,眼看就要展开一场激战。

李千载说出话以后立刻后悔了,原本打算尽量不要和金寿山闹僵,毕竟双方实力差不多,万一打起来谁都讨不到平便宜,在前面还有张作霖和张景惠,他们要是联手趁机反攻,那么这些天来的战果说不定付诸东流,可话出口收不回来,眼看双方就要火拼,连忙站在董大虎和金寿山中间。

“二位当家的,现在大敌当前,千万不要为了点小利动手。现在八角台还有张景惠,他手下尚有几十人,我们在这里打起来,他们要是知道,肯定派人出来,我们就完了。”转身对金寿山说道“金老大,刚才我只是一时戏言,别当真,至于八角台到时候我们可以一家一半,那都好商量,你消消气,我们当家的就是这个暴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就不要往心里去了。”说完,李千载回身把董大虎的枪按下去。

金寿山不是董大虎,并不愿意兵戎相见,深知双方实力差不多,真要打起来对谁都不好,可刚才逼到分上要是不反击,以后就威信扫地,没法在绿林混了,现在正好就李千载这个台阶下来,顺手把枪收回,冷冷的说道“好,既然董老大这么说,那我也就不讨这嫌了,告辞。”

说完,把手一挥,带领手下气哼哼的扬长而去。

“老李,你干什么要拦我,否则我一枪崩了他,中安堡也是我们的了。”董大虎拎着枪,气哼哼的说。

“大哥,现在还不是和金寿山翻脸的时候,我们的大敌应该是张作霖,等把他消灭了,再与金寿山算帐不迟。”

董大虎一向最听李千载的,听他这么一说,不甘心的把枪揣回腰里,李千载这才松了口气,说道:

“这事都怨我,要不是那个小兔崽子把我气急了,也不至于说出那样一番话。”

李千载这才想起张宋,连忙四处巡视,此时却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原来张宋见大厅一阵混乱,又吵又嚷,没人顾得上自己。此时不溜等待何时。

偷偷蹭到门边,一转身撒腿就跑。跑了没几步,就见前边来了一群人,看来是听到大殿乱哄哄的,过来支援各自当家的。

张宋见旁边有一扇门,连忙打开躲进去,那些人并没注意他,直接跑了过去。

“千……千万别别……杀我……我……”

一个微弱的有些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把紧绷神经的张宋吓得差点晕过去。

“老子流年不利,才从土匪手里跑出来,莫不是又遇到鬼。”

和鬼比起来,那些土匪简直太可爱了。张宋吓得“妈呀”一声,开门就跑,跑了没两步,一琢磨不对,那人说不要杀我,而且听声音是一个女人,鬼不应该这么说话埃再者听说鬼都是半夜出来,哪里有大白天出来的道理。

想起以前电视、电影上常常说什么英雄救美,万一救个美人,能好好气气唐风,以前仗着小白脸,班里女同学都喜欢围他转,要是这次救个美女,然后她以身相许,那个家伙岂不是要气疯了。

张宋年纪尚小,本不懂男女之事,但穿越以前常常偷看黄色录像,在学校常常好奇的偷掀女同学裙子,为此没少找家长,屁股上更没少挨打。

现在听到呼救,在他心里更多的念头是要气气唐风,以前被女同学看不起,找找心里平衡。

看看四周,大殿里仍然乱哄哄的,刚才那声惊叫无人发现,这才鼓起胆子慢慢走回来。

到了门口,张宋轻声说道:

“不管你是鬼还是妖精,我可是大好人,再说我瘦,浑身没肉,弄不好还咯牙,你如果听明白千万不要吃我,外面有好几百人,哪个都比我胖,那才叫好吃……”

张宋嘀咕着走进小屋,借着射进来的阳光这才看清,屋角蜷缩着一个女人,大概20多岁年纪,手脚并没绑着,这个人大手大脚,脸因为常年风吹日晒又黑又糙,全无女人的细腻光滑。此时她整个身子缩在墙角,正惊恐的看着张宋,瑟瑟发抖。

见对方不是鬼,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张宋这才放心。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见对方不是土匪,只是一个小孩,那女人也不那么害怕。

“小兄弟,求你快救救我,我是被他们抓来的。”

张宋暗想,书上常说什么英雄救美,如今这个女人哪里说得上美,这可是典型的恐龙,而且是霸王龙。顿时英雄救美的念头小了很多,还是自己小命要紧,如果耽误时间,一会儿李千载等人找过来,恐怕再也没机会逃跑了。

那女人看到张宋,就好像黑暗中见到一丝曙光,为了能抓住它,口里祈求的说道:

“求求你了小兄弟,只要你救我出去,以后我丈夫张作霖一定会重重谢你。”

“我丈夫张作霖”六个字入耳,本想独自逃跑的张宋停住脚步,仔细打量那个女人,见她面相忠厚,神色焦急、诚恳,完全不像撒谎,联想起前两天听汤二虎说张作霖的媳妇被董大虎抓住,生死不明,难道说她就是张作霖的媳妇赵氏。

“哎呀,原来是嫂子。”张宋连忙过去说道“嫂子,张作霖那是我大哥啊,他找你找得都快发疯了,现在没时间细说,我们快走。”

说着,伸手扶起云里雾中的赵氏就跑。

赵氏虽然没被绑,但连日担惊受怕,腿脚发软,连站都站不起来,张宋人小力单,为了逃命,拼尽力气架起她跑出去。

出了大门,听大殿那里还在吵嚷,心里庆幸这里没有警卫,架着赵氏向另外一边跑去。

张宋不知道,董大虎抓到赵氏以后,本着他的性子立刻就把她杀了,李千载阻止他,赵氏的作用很大,说不定能在关键时刻逼张作霖接受条件,董大虎这才同意。

李千载见赵氏就是一个普通农村妇女,吓得腿脚发软,就算是让她跑都跑不料,索性也不绑着,就放了两个小土匪看押。

刚才大殿对峙,看门的小土匪不知发生什么事,见赵氏瘫软在那里,料她也跑不料,就跑去大殿看个究竟去。前脚刚走,张宋就到了,才能这么顺利救出赵氏。

张宋本想扶赵氏跑回八角台,可若回八角台必须先经过大殿,想了想,还是跑另外一边,绕个圈子再回去安全。

张宋人小,赵氏腿脚不便,两个人磕磕绊绊跑出破庙不远,就听后边马蹄声响起,两个人连忙躲进路旁,片刻功夫那些人从眼前急驰而过,张宋眼尖,看出为首的人正是金寿山,心里奇怪,他不去进攻八角台,怎么反而往外面跑。

联想刚才破庙大殿发生的事“难道说他和董大虎闹僵了?”这些念头只是在张宋脑子里一闪而过,现在最大问题是逃命,对于别人怎么样,他才懒得管。

等那些人跑的远了,张宋这才扶起赵氏又往前跑。

说跑,不如说是蹭。

赵氏小脚,再加上惊怕哪里能跑的动,张宋几次要扔下这个累赘,自己跑了算了,不过想想这样是把赵氏救回去,那可是立了一大功,看以后那个唐风还敢不敢装酷,免得那个张似飞老看自己不顺眼。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此时天色已黑,两个人又饿又渴,腿脚像拴了石头,一步比一步沉重。

张宋回头看看,并没见到追兵,又看看赵氏,心里琢磨,干脆扔下她算了,现在董大虎还没追上来,说不定现在已经进攻八角台,张作霖都没命了,自己就算是救回赵氏,又能向谁领功。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性命要紧,要是老这么跑,说不定被这个女人拖累死,到时候什么功劳不功劳,都谈不上了。

想到这里,张宋开口说道:

“嫂子,我们休息一下吧。”

赵氏巴不得休息一会儿,此时她是半步也走不动了,听张宋这么一说,连连点头。

“嫂子,你在这里躲着别出声,我去弄点吃喝,然后再走。”

“千万小心,快些回来,他们可都不是人埃”赵氏嘱咐着,张宋连连点头,把赵氏安顿在路边一片小树林里,这才跑出来。

回头看看黑漆漆的树林,暗自说道“对不起了,我冒风险把你救出来已经很够义气,老子小命要紧,要怪就怪你嫁谁不好,偏偏嫁给张作霖,日后要是安全了,一定给你多烧几张纸,让你在那边当当富婆。”

张宋独自一人顿时轻快不少,虽然也是又累又饿,但毕竟没了负担,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对不起赵氏,心横下来,又走了几步。

这时明月当空,寒风如刀。

前几天刚刚下了雪,被风吹起来打在脸上又冷又疼。

看不清路面,再加上心里着急,没走几步,接连摔了几个跟头,在破庙里被吓得尿了裤子,如今裤裆里冻成冰,那种滋味更是难受。

饶是如此,张宋半点不敢耽搁,知道李千载深恨自己,要是再被抓到,肯定一刀就把自己宰了,不可能再有什么逃跑机会。

只是跑到哪里,却没半分主意。沿着这条路跑只能离八角台越来越远,身上一个大钱都没有,以后可怎么办埃

冷、饿、累交加,使得他耗费半天力气却没挪出多远。

想起这时候说不定董大虎已经攻进八角台,张作霖已经丢了脑袋,就算是汤二虎、张似飞说不定都被打成筛子,还有唐风,他是不是也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这个时候,张宋却想起张作霖等人的好来。

跟着张作霖虽然成天担惊受怕,可毕竟吃喝不愁,再说跟着他,好像就有了主心骨,心里有了靠山,他个子不高,却能让人依靠。还有汤二虎、张似飞,脾气不好,可人却是好人,在几次遭遇战中,他们总是把自己护在身后,为他挡住飞来的子弹。还有唐风,那个家伙不阴不阳,总喜欢冷着脸装酷,现在想一想他倒不错,话少落个清静,倘若成天在耳边翁嗡嗡,翁嗡嗡的说个不停,还不烦死,就像至尊宝面对罗唆唐僧的感受,想起那种情景,想起电影中唐僧说什么破坏花花草草,张宋不由打了一个机灵,却不知是冻的还是怕的。

而且,有唐风在身边,他始终沉稳、冷静,天大的事也不能让他有一点惊慌,这让张宋感到安全。就如同当初初次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如果不是有唐风在,看到他那么镇定,自己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

凡此种种,不知怎么张宋竟然有些想念唐风,不禁说出来。

“那个家伙也挺好的。”

光顾胡思乱想,全没看到前边来了支马队,等张宋发觉,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张宋大叫一声,骑马的人突然听见马前有个人大喊,掉转马头已然来不及,眼看马蹄就要踏在张宋头上。

张宋在这一刹那真真正正的后悔了,早知道这种情景,莫不如保护赵氏去找张作霖,只是千般悔万种恨都没用了,他甚至闭上眼睛,甚至开始想如何哄阎王爷高兴……

马上的人见忽然出现一个人也是大惊,但骑术着实了得,用力一勒马缰绳,那马正跑的高兴,被主人突然拉住,一时间收不住步子,顿时人立而起,一声长嘶,两个前腿完全腾在空中,骑士牢牢坐在马上,双手提缰身子却稳如磐石。

在这月下、风中、雪上,宛如一道瑰丽的画。

在那马上、夜中、天下,宛如一阙慷慨悲歌的诗。

马如龙,人如虎,只是此时此刻没有画者,更没有诗人,有的只有一个吓傻的小孩。

张宋捡了一条命,暗探命大之余却又害怕起来,难道说金寿山没追到自己又带人回来。

他感觉脖子冰凉,似乎那柄刀已经放在那里,仿佛看见雪变成了红色,隐约间,自己的脑袋已经滚落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