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姐姐大安了,妹妹带着姐妹们来请安。”尖利的声音中透出轻蔑不屑。
有没有搞错?大妈,就看你这张被脂粉堆砌的脸,怎么也奔三张了。张口姐姐,闭口姐姐,亏你叫得出来。明珏脸上堆着和气的笑容,嘴角狠抽了几下。
紫竹看了明珏一眼,冷声回道:“有劳洪姨娘惦记,二奶奶好多了。”
原来这位大妈是洪姨娘,听说她比萧怀逸大三岁。当年,萧怀逸无职无权,在军中厉练,洪都尉是萧怀逸的上司,却把嫡长女嫁给他做妾,可谓目光长远。
贺妈妈瞄了明珏一眼,正色说:“洪姨娘,妻妾有别,你怎么能管二奶奶叫姐姐呢?萧家是侯门贵胄,洪家也是官宦之家,称呼要讲规矩。”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这是千古流传的至理名言。主子硬气了,奴才也挺直了腰杆。不用跟洪姨娘斗智斗勇,用规矩就能把她压得喘不上气来。
洪姨娘的嘴撇到了耳根,但难掩她眼底的心虚,她不相信被她踩在脚下的人死而复生就完全变了一个人,难道阎王爷真给洛明珏吃了神果?
“哟,那依贺妈妈之见我应该管她叫什么呢?”
没等贺妈妈说话,郑嬷嬷就绷着脸,颇有不耐地训道:“叫夫人、叫二奶奶都行,还有,你在二奶奶面前要自称妾,不能直呼你我。”
洪姨娘愤愤冷哼,她能不买贺妈妈的账,但郑嬷嬷是萧老太太派来的人,她不敢不给面子。她没摸清明珏的底细,不把她放在眼里,当然不会注意称呼。
明珏也上了一课,暗叹规矩繁琐,脸上笑容随和,“规矩不能废,在这里随意一些也罢,在外面要注意。呵呵,几日不见,洪姨娘风采更胜以往。”
洪大妈挤出笑容,收腹挺胸,面露得意,盯着明珏的脸,咂了咂嘴,说:“二奶奶这小脸还是精黄腊白,越发长不开了,这神果,啧啧啧,作用不大呀!”
“呵呵,洪姨娘见笑了,其实这神果除了能开启人的心智,还有返老还童的作用。我本来年岁就小,再一返老还童就更年轻了,真没法跟洪妹妹比。”
洪姨娘咬牙干笑几声,“要论年龄,二奶奶比我们姐妹都年轻。”
那堆“娘”们听洪姨娘这么说,各色目光抛到明珏身上,也吸引着明珏去看她们。她巧笑嫣然,注视着眼前的环肥燕瘦,掰指默念:六房姨娘,十二个开脸的通房丫头,还有数名侍妾美姬,还要雨露均沾,太给力了。真的很佩服萧怀逸,难道她的便宜老公就是传说中的大仲马的先祖?他也不怕把铁棒磨成针。
明珏满怀喜悦欣赏众位美人,笑容在她脸上扩大。她清亮的目光掠过美人堆,转瞬回眸间,心底突然涌起浓重的恐惧。她不知因由,却隐隐感觉这是本尊留在细胞记忆里的真实情绪。明珏暗自吃惊,只是看美人,为什么会恐惧呢?
恐惧的情绪迅速渗透全身,令明珏遍体生寒、如芒在背。她稳定心神,缓息片刻,想从细胞记忆里捕捉更加详细的信息,头猛然巨痛,她不由惊叫出声。
“二奶奶,您怎么了?”
头痛转瞬即逝,脑海底层不可触及的混沌慢慢收缩,思路又清明如初,恐惧的感觉依然弥留。明珏掐着双额冲众人摆了摆手,脸上堆起轻松的笑容。
洪姨娘甩着手帕,重哼一声,撇着嘴,说:“二奶奶不愿意见我们姐妹就直说,别弄些小动作,难怪太太说你一副小家子气,上不了高台面。”
说完,洪姨娘得意洋洋看向一干姐妹,想寻找支持者,一起抢白明珏几句。众美人各怀心思,却没人急着表现,洪姨娘自知冷场,面露讪讪之色。
明珏眼角挑起讥诮,洪姨娘夹枪带棒固然讨厌,但不是让她恐惧的人。她扫了翠丝一眼,微笑着说:“洪姨娘代太太教训的话明珏记下了,明珏不能亲自听太太垂训,甚为遗憾,如有机会,还请洪姨娘代明珏谢过太太。”
洪姨娘虽是贵妾,但同明珏也有妻妾之别。白夫人做为萧家长房当家主母,跟洪姨娘说明珏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等闲话,都有宠妾侮妻之嫌。洪姨娘说这些话扯上白夫人,或许有心,或许无意,结果都把白夫人彻头彻尾卖了。翠丝是白夫人安插在明珏房里的眼线,听到这番话,能不告诉白夫人吗?
“二奶奶不用客气,妾身会把话转给太太,还会替二奶奶美言几句。”
蠢货,明珏给洪姨娘定了性,心里泛起淡淡的欣慰。象洪姨娘这种蠢人都能在萧府深宅立足,还生下了庶长子,她活了两辈子怎么也比洪姨娘聪明吧!
“有劳洪妹妹费心。”
明珏谦恭一笑,暗自调整情绪,下意识压制本尊的细胞记忆。她端起茶盏,低头喝茶,眼角的余光扫视着这帮“娘”们,寻找恐惧的源头。她的目光扫过一个娇美恬静的女子,心猛颤了一下,这女子就是令本尊恐惧的源头。
如此貌美如花的女子为什么能让本尊害怕呢?明珏心里问号成堆。她压制恐惧的情绪,不动声色,唯今之际要先弄清这女子的身份来历。
萧怀逸诸多妾室美人之中,除了洪姨娘不时高声说笑几句,颇有喧宾夺主之谦,别人都呆得很安静。枪打出头鸟,急于表现的人往往压不住阵脚,无声的较量才耗费心神。就象那个让明珏恐惧的女子,进到花厅连头都没抬过。
洪姨娘和诸多姨娘、姑娘们站在一起,浑身不自在,她双手轻捶腰背,眼睛扫视着明珏身边的软椅,这把软椅是萧怀逸的位置。明珏视而不见,暗自好笑,难道洪姨娘想与她并肩而坐,或是取代她与萧怀逸并肩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