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明明心中就无责备之意,可话一说出来,就彻底变了味儿。没办法,霸道如他,就别期望能有什么好口气。
“宫里传旨让我进宫,我能抗旨不尊吗?你以为,我的脑袋像你的那般稳固?”他是亲王,他有权势,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所以他能够狂妄不羁,对谁都可以不理不睬。而她呢?她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王妃,一旦没有襄王府做为后盾,她什么都不是。
难道,她能跟沁贵妃抗衡?即便心中能够不屈不挠,面儿上也能无动于衷么?茵茵有点儿生气,气冷傲的蛮不讲理。
这么想着,她也没心情回他的话了,兀自抬脚自个儿往外走,她相信他会自己跟上来。
果不其然,她还没走多远,他便自个儿跟了上来。
她以为,他会带她去坐轿,以为又要与他在那顶宽敞豪华如黄金屋子一般的轿子里沉默相处,尴尬万分。谁知,当他们出了宫门时,映入她眼帘的,不是那顶亲王的大轿,而是一匹膘肥体壮的大白马。
此刻,马儿正兴奋地朝她甩着长长的马尾巴,似在邀请,又似在跟她打招呼。
他不言不语,高大的身躯利落地一跃,立刻跃上了马背,双脚熟练地登上马镫,左手握缰,右手执鞭,威风凛凛,英姿飒爽。
“还不上来?”他皱眉,由上而下,俯视着站在离马儿不远的她。
问题是,她上得去么?那匹马,不矮吧?茵茵撇撇嘴,心里有点儿小泛酸,这活阎王,他摆明了欺负她不会武功,笨手笨脚嘛。
“不用了。”她低声道。
“不用?”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道:“你预备步行回王府?”
虽说襄王府邸与皇宫内院不过数里路远,但是如若步行,怕是也得费些工夫吧?况且,这一路有繁华街市,也有偏僻小径,她堂堂王府嫡妃,能步行?
“有何不可?”她倔强地道。比起与他同行,她比较愿意自个儿慢慢压马路。
他听了,不作回应,俊逸的脸上也波澜不惊。自那双鹰目中射出的两束具有无穷穿透力的目光在茵茵故作轻松的小脸儿上扫视一圈,随即了然。
下一刻,只见得,他高大的身影瞬间飘下马背。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双铁臂便已经伸至她的腰间。
她只觉腰间一紧,还不及出声拒绝,眨眼的工夫,她已经被他抱上了马,稳稳地坐在马背上。
不给她开口咋呼的机会,他狠狠地朝马肚子上抽了两鞭,“嘶……”马儿长啸一声,四蹄飞空,箭速而行,害得没有准备的茵茵差点儿栽下马去。
冷傲感觉到背后的茵茵身子一晃一晃的,刚毅的脸上,线条瞬间紧绷,却并未勒紧缰绳,反倒是又狠狠地抽了马儿一鞭。
这家伙,故意啊!茵茵心中甚是不平。可也没有办法,小命儿要紧,遂赶紧不甘不愿地伸出纤细的双臂环在了他的腰间。
耳畔,疾风掠过,发出呼呼的响声,犹如一连串节奏均匀的音符,虽无起合回旋的韵律,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飞了起来,如同被插了一双无形的翅膀,徜徉于田地之间。难怪,难怪男人们喜欢骑马,此刻,她甚至都已经迷恋上了这种风驰电掣掠过长空的畅快。
风儿吹过,衣袂飘飘,如同化身为蝶,匍匐于长空,悬浮于云端。清晰的空气,放松的神经,她那双盈盈水眸里有着酣畅淋漓的喜悦。
她从来不知道,坐在马背上会有如此的享受。更不知道,骑马疾驰的男人,他的身上会散发出一种让人痴迷的阳刚……
马儿的速度,显然比轿夫们抬轿要快出许多倍。
不等茵茵过完瘾,马儿已经带着他们进了王府内院。冷傲翻身下马,一声不吭地将茵茵抱了下去,而后任凭王府的小厮牵着马儿去了马厩。
“你去哪儿?”见茵茵转头要往西苑而去,冷傲的语气中有着清晰可辨的冰寒。
没想到一声不吭了大半天的他会突然张口说话,声音还不小,着实将毫无准备的她吓了好大一跳。惊吓之下,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回道:“回房!”
“不是让你搬到南苑住?”他的眉头再度高耸。
“住惯了西苑,我不打算搬。”她那被惊吓的心,慢慢地恢复了平常,口气也跟着拽了几分。
他探寻的目光很快便从她的脸上扑捉到了几丝慌乱,薄唇微启:“你怕我?”
“我干嘛怕你?你又不是怪物,又没有三头六臂,有什么可怕的?”她死鸭子嘴硬。
他挑眉,不置可否。
好,搬就搬,谁怕谁!
当夜。
茵茵房里刚熄了灯,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得以放缓。
不料,窗外却传来悠扬的琴音。
她对音律知之甚少,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只知道,这曲琴音很好听,很悦耳,时而如山涧淌下的清泉般缓缓沁入人的心扉,时而如万马奔腾般让人热血沸腾。可以听得出,弹奏着心怀之宽阔,腹中丘壑之多,城府之深……
琴如其人,这弹奏者,定非常人可比。
不知不觉,茵茵起身,披了件衣裳,开了门,迎着琴声而去。
竟不料,到了冷傲的窗外。
是他弹的?
茵茵的心中不知为何,莫名划过一丝感动。原来,他霸道的表象下,亦有这等细腻的感受?
由着窗户上的小缝儿望进去,但见冷傲还穿着白日里的明黄蟒袍,端端正正地坐在古琴前,那双握惯了刀剑的大手轻盈地拂过琴弦,宽大的袖口在琴弦上飘扬而划出美丽的弧度,如同在为琴音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