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草离开医务室，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
走廊里有几个帅气的男生在交谈着什么，看见她连忙招呼道：“千草阿姨好。”
一瞬间，千草怒放的心花枯萎了！阿姨？阿姨？她来回打量自己的穿着，腰上系着衣服很像阿姨吗？明明很帅啊！那几个男生眼睛有问题吧！
还没想完，又有人和她打招呼：“千草阿姨好。”
听错了，一定听错了！千草的头埋得越来越低。可是那些人都好像疯了一样地叫着：“千草阿姨好。千草阿姨好。”
天哪！你们这些人的眼睛都有问题吗？千草铆足了劲，狂奔回寝室。
看见千草，樱爵殿喊住她：“千……”
“不要再喊了！”千草条件反射地捂住耳朵大声吼道。
“怎样？喜欢这个称呼吗？”樱爵殿挑眉看着她，言语里带着一丝期待。
“啊！”千草猛地睁开眼睛看向樱爵殿，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原来都是这家伙搞的鬼！
见她不说话，樱爵殿沉思着说道：“还是不喜欢吗？不然就从‘姐’、‘阿姨’、‘大婶’、‘奶奶’，嗯，‘樱嫂’听起来还不错……”
“樱、爵、殿！”千草咬牙切齿地打断了自说自话的樱爵殿。
“怎么？”
“不要再让他们跟我打招呼了！”千草大声吼道。
樱爵殿感觉自己都快被她喊聋了。
看来樱爵殿的效率很不错嘛！
千草赶去上课，途中真的没有人再喊她阿姨了！摆脱了那种令人感到崩溃的称呼，她觉得心情大好，满脸欣喜地朝着教室走去。看到同班同学，千草无比欢喜地招呼道：“嗨，梁子。”
梁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像是见了妖怪一样，火速消失了。
千草耸了耸肩！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她又看到一个同学，满心欢喜地打招呼：“下午好呀……”话还没说完，同学就华丽地无视了她，并且飞速和她擦肩而过。
大家到底怎么了？千草看见优老师走来，连忙招呼：“老师好……”
班主任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她，淡然地经过她的身边，推开教室门进去了。
难道她隐形了？千草坐到小艾身边茫然地想。
小艾今天也没有跟自己打招呼，她还在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生气吗？
千草写了张纸条给小艾：小艾，对不起嘛。不会连你也不要理我了吧？
半晌，小艾递回纸条：我没有在生气，是樱少爷让大家都不要跟你打招呼。
“……”
从那天之后，千草每天都会来跆拳道社。
季尘熙一如既往地冷淡，但又好像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了。小艾最近好像很忙，她很久都没来跆拳道社了。甚至连千草报告“感动季尘熙的计划完成了百分之多少”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她偶尔会在远远的地方看这边一眼，好像是在寻找季尘熙的影子。
千草决定等自己成功之后再直接向小艾宣布战果。
唯一没有变的，大概就是千草的跆拳道水平吧。
她每一次都躲不过同一招，当然不是因为她太没天赋！而是因为，樱爵殿每天都好像雕塑一样坐在一边，死盯着她看，一旦学长教她什么动作，他就会用可以杀死人的眼光射击对方。根本就没有人敢跟她对练嘛！
虽然千草说了一万次让他不要出现了，他也还是无视她的反对坚持风雨无阻。此刻，他靠在墙边，好像是睡着了。
“你老公对你可真够好的啊，都算得上老夫老妻了，居然还每天护送。”季尘熙看了樱爵殿一眼，对千草说道。
什么好啊，说到底就是不相信她的人品，什么接送，分明就是监视！等，什么老夫老妻？！这个家伙的嘴里真是没有一句好话。
“你说，如果我现在抱你的话，他会怎么样？”见她发呆，季尘熙递给她一瓶水，有些玩味地看着千草。
“什么怎么样？当然是会死得很惨。”千草嘟了嘟嘴。一开始觉得这家伙像冰是错觉，绝对是错觉。
“不然我们现在试试看吧……”他向她靠近了一些。
“开什么玩笑！”窗外闪过一个人影，千草要推开季尘熙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窗外那个人是——零湮离！
正巧经过窗外的零湮离仿佛也看见了她，他的目光微微顿了顿，之后就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向前方走去。
千草的心情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季尘熙看了一眼窗外，微微笑了一下，他若有所思地转过脸，附在千草的耳边，“是这样啊。”
“什么？”千草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他笑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个人每天都会经过这个窗口，原来不是想学跆拳道，而是想看某些人。”
“某些人？”
“听不懂就算了。你这么笨，我也没指望你听懂。”
“你说零每天都经过？”千草很怀疑自己的耳朵。
“而且……”季尘熙的嘴角浮现出玩味的笑，“每当他经过……”他的视线扫过此时正在打盹的樱爵殿，“这个家伙的眼神就变得很凛冽。”
“诶？为什么？”千草吃惊地问道。
樱爵殿的眼神，不是因为季尘熙才变凛冽，而是因为零？零每天都经过？
“所以说没指望你听懂了。”季尘熙对着千草摊了摊手。
“说起经过。”千草看向季尘熙，“分明是小艾她天天特地经过这里来看某些人才是吧。”
“某些人？”季尘熙茫然地看向了千草。
哎哟！这个表情是不是跟刚才某些人的表情很像啊？
“算了，你那么笨，我也不指望你听懂。”千草学着季尘熙的话说道。
季尘熙没好气地给了她一个爆炒栗子，千草捂着自己的头傻傻地笑了，她的笑容里有疑惑也有……无奈。
小艾的心意，他真的完全都感觉不到吗？
不知发呆了多久，千草看了看表，突然说道：“嗯，我要先走了。”
“嗯，好。”他依然坐在地上，喝了一口水。
千草站起身来，跑去摇了摇樱爵殿。季尘熙远远地看着他们。被千草这样一摇，樱爵殿假装没睡醒，故意抱住千草像孩子一样撒娇。
季尘熙的视线渐渐失去了聚焦，仿佛有沉睡许久的记忆，被一点点，一点点地唤醒了。
“殿，回家了。”她微笑着眯缝起眼睛，侧脸很美丽。
“嗯。”他站起身，酷酷地将她的背包拎起来甩在肩膀上，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仿佛在宣布她是他的专属用品。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跆拳道社。
季家。
季尘熙打开房间的灯，关门，将制服脱下来扔在一边，朝着书桌走去。
他的手中拿着从信箱取出来的信。看了一眼父亲的署名，他漫不经心地扯开信封，两张卡和一张信纸跟着掉落到了书桌上：
那张金卡里有你想要的，顺便将另一张卡给小艾。
——爸爸
爸爸？好讽刺的自称。
季尘熙打开电脑，双手敲击着键盘，输入字符。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弹出一串数字：五百万。
他的嘴角微扬，足够了吧。想到这里，季尘熙拿起另一张卡，朝着平时从来不会去的小艾的房间方向走去。
小艾的房门并没有关，仿佛在等待着谁随时的光临。
这么多年了，她好像一点都没有变过，喜欢熬夜到很晚，甚至趴在书桌上睡着，早晨出门的时候也总是匆匆忙忙忘记关灯。
房内很安静。看样子，她还没有回来。
下意识地，他朝着房间里面走去，想要替她关掉台灯。刚一伸出手，衣袖就不小心碰到了桌面，碰掉了书桌上厚厚的笔记本。季尘熙俯身捡起掉落的笔记本，呼吸忽而变得急促：封面好熟悉。
是三年前，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他的记忆被这本笔记本唤醒了，犹豫了一下，他翻开了日记的第一页，最先映入他的眼帘的，是自己当年在这里写下的字句：
这本交换日记，就给小艾你，另一本给我。等小艾二十岁的时候，我们再交换过来，好不好？
他们曾经约定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交换彼此的日记吗？过了这么久了，她居然还在记？想到这里，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那么，约定好了哦，二十岁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学长的日记。”
“嗯。”
无法按捺好奇，他又翻开了下一页。看到写在笔记本上的字句，被他遗忘了很久的记忆，又一次钻进了他的脑海。
……
生日好开心，学长说二十岁可以交换日记，好期待，嗯，字也要写得更认真一点才行。
……
学长送我的巧克力融化了，还是舍不得吃哦。嘿嘿，会不会学长的心也跟着融化了。哈，好害羞。
……
学长明明为了我受伤了，还说什么自己的跆拳道很厉害。唔，学长好帅，这么保护着我不让我受伤，学长还是第一个吧。
……
长大以后嫁给学长吧。
……
学长说，想要去国外学跆拳道，变成最强的人的话，就可以保护我了。就是说，我可以放心弱小的意思吗？嘿嘿，我好没有战斗力，学长会讨厌我的吧。
……
爸爸终于要跟妈妈结婚了，妈妈等了十几年才终于等到的啊，她开心得哭了，听说我有个哥哥。嗯，不管怎么样也一定要跟哥哥好好相处。哥哥会讨厌我夺走他的爸爸？嗯，不会的吧，哥哥一定会明白的，我一定会努力和他变成一家人。
……
怎么会，哥哥居然是学长！不会的！怎么可能！学长看见我，很生气地跑掉了。他看我的表情好像真的很讨厌很讨厌……怎么办？不能嫁给学长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学长是哥哥……
有好几个地方还残留着被泪水晕染过的痕迹，那些模糊的字迹仿佛在向他传递她当时的伤心。让此刻的他，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
学长还是不肯理我，一直都不肯理我。
我被学长讨厌了。
学长说，不许我叫他哥哥，不许跟别人说我们认识。他说永远都不想跟我说话了，我们要变成世界上最陌生的两个人了吗？
这样的话，还算数吗？二十岁的约定……
二十岁的话，哥哥就会原谅我了吗？那么，二十岁，求求你赶快来吧。
拜托了……
……
哥哥最喜欢跆拳道了，可是我却一点都学不好。我们已经三年没有认真说过话了。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故意要生气的。他最想去学跆拳道了，如果有足够的学费的话，他就会变成世界上最厉害的黑带了吧。
这样的话，一定很帅的。
……
哥哥越来越优秀，好像一颗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呢。
……
我的话，最喜欢哥哥了。就算哥哥再怎么讨厌我，我也还是，最喜欢哥哥了。
……
哥哥，生日快乐哦。
……
每次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都对自己说，二十岁很快就会到的。这样的话，就有勇气坚持下去了。可是，哥哥，我真的还可以坚持下去吧？让你讨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想起来了！一直以来都不肯再想起来的，终于想起来了。
开什么玩笑！
他想要冷笑，可是，难度太大了。好像有一种独特的痛感正不留情地侵袭他的身体，迅速瓦解他的冷漠。
“哥哥……”小艾的声音突然从门口方向传来。
“啪——”
季尘熙猛地合上了日记，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似乎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停顿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去看门口的少女。
此刻的小艾正认真地看着他，有期待，也有紧张和害怕。
看到她，他的目光，从复杂到冰冷。
“哥哥，都看到了……”她的声音很轻，好像连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拜托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沉默几秒钟之后，季尘熙突然冷冷地扔下笔记本，扬长而去。
他从她的身边经过，和她完成了擦肩而过的慢动作，可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留。
小艾的手指死死地攥紧，直到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等他彻底走远，她的身体再也无法站立，猛地蹲下身去，她的心口涌出浓烈的酸涩和痛感，泪水跟着疯狂掉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