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语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身体向前倾斜,装在她口袋里的数码相机滑了出来掉在地上,由于她一心想着扶枫林炫出凉亭,并没注意这个细节。
出了凉亭的时候,枫林炫的脚步越来越慢,身体晃晃悠悠,有摔倒的趋势。花解语把身体尽量向前倾,让枫林炫的身体靠在自己的后背上,支撑他一大半的重量,并以她为支撑点,减轻枫林炫因走路而消耗的体力。
“你……累不累?不要勉强自己。”枫林炫察觉到花解语的意图,关切地询问。
花解语故做轻松地笑了笑:“没事,我又不是背着你走路!”嘴巴上这么说,额头上的汗水和她吃力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
“到此为止吧!你把我放在这里,我休息一会儿自己走!”看着她汗流浃背的样子,枫林炫的心莫名地柔软起来。因为这种异样的情愫在体内滋生,致使他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花解语来。
仔细打量她,他发现她长得其实很可爱,圆嘟嘟的脸,粉红色脸颊,眼睛大大的,像娃娃一样。而且,此时的她努力的样子,也挺迷人的。
比起嘤嘤啼啼的女生,他更欣赏独当一面的女生。坚强、自立、强势但不霸道……这是他欣赏的女生类型。
“帮人帮到底……”花解语边走边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从二楼跳下来,但是一个人愿意冒着这样的危险,不是被逼到破釜沉舟的境地,谁也没这样的勇气吧!如果就这样把你留下……放任不管……嗯……总感觉我再一次把你从二楼推下去似的……”
比喻得不是很恰当,但她想表明自己的决心。
走了一段路,花解语有些力不从心,虽然她很强,但女生的体力还是有限的。又走了一会儿,花解语累得差点跪了下来。无奈之下,她只好把枫林炫扶到露天石椅上,自己紧挨着他坐下来,擦着脸上的汗水。
“……你回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就可以走!”枫林炫的手指轻轻地拭去她下巴上的汗水,随后偏过头,闭上眼睛,似乎很累很困的样子。
花解语装做看星星,就是不肯离开。老半天,她抓着头,慢吞吞地说:“哎……我们和解……好不好?”
枫林炫没说话。
花解语略略斜眼想去看枫林炫,可视线刚落在他唇上,就想起刚才他们间的暧昧,脸瞬间红成火烧云。她微微仰起头,黑色的瞳孔里被一闪一闪的星光填满。
“分数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至于原因……我没法说……”花解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身侧的枫林炫依旧没有说话。
要告诉他,她是为了米沙才来这所学校吗?还是不要了吧,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只需要开开口,说出来就好。可对于米沙来说,这是她心底的秘密。一个女生一直喜欢一个男生,多年后,才下定决心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就冲着这份勇气,她也要好好地帮她守住这个秘密。
“也许你是因为我前几次的失礼,才针对我。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换做任何人,都会生气……但请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花解语闭上眼睛说,“枫林炫,对不起!”
哎,往常她和男生交流都是用拳头来解决,不过这次是她不对,道歉也是应该的。如果他们俩就这样和解,其实也挺不错的。做朋友总比做敌人好,是吧?
可枫林炫还是没有吭声,甚至她听到了他的呼吸也变得怪异起来。
怪异?难道他在不屑,或者以为她在求饶?花解语赶紧强调道:“呐,我可不是求饶哦!只是道歉,道歉……”
还是没有声音,一点点也没有,只有他一阵一阵的呼吸声。
“喂,我都说这么多了,你好歹也要哼一声啊!”花解语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她举起拳头转身找枫林炫理论。
忽然,枫林炫的身子慢慢倾斜,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呃……
花解语额头滴汗。
居然在这个时候睡着了!该死!
那她刚才说那么多,岂不是等于说了废话?跟空气说了!
不过……
花解语侧头看着枫林炫睡觉的样子,嘴唇微微抿起。他棕黄色的头发随着晚风轻轻地颤抖着,几根发丝调皮地在他脸上跳跃着。他睡得很安静,呼吸轻柔得如春风,暖暖的,湿湿的。他睫毛很长,像是蝴蝶的羽翼一般随着他均匀的呼吸一颤一颤的,煞是好看。
他的脸部表情一派安详,毫无防备。
情不自禁地,花解语伸手,她的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脸颊,软软的。花解语“嘿嘿”地笑了笑,然后左点点,右戳戳,越弄越起劲。
就在她沉浸在这种孩子般的恶作剧中时,远处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以及主任和几个男生的对话。
“还没找到吗?我不信他就这么逃走了,他又不是超人!”主任的声音很愤怒,“马上把他找回来!学校的校规都被他毁得不成样子了,这次再这样放过他,以后他会变本加厉!”
糟了!花解语暗叫不妙。
她弯下身子背起枫林炫,朝左前方的绿化带奔去,她将枫林炫放在两棵约莫有一人高的松树中间,然后把两棵树的树叶拉了拉,尽量遮住他的脸。做完这些,花解语将头发盘起,随即她脱掉枫林炫的外套披在身上,脚下一跃,跳到过道上,故意引起响声,紧接着她朝着反方向跑去。
“有人,那边有人!”一个男生惊呼。
主任和其他男生不约而同地追了上去。
花解语拼命向前跑,一步也不敢停。被人追了大半个学校后,她的脚步越来越慢,身上的汗水如雨一般滚落。
不行了,要休息一下!花解语拐了一个弯,朝着学校人工湖跑去。那边有很多石凳子,可以坐在那稍稍休息缓和一下力气。她刚跑到人工湖的鹅卵石小道时,几个男生突然从两侧冲了出来,其中一个揪住她的衣领,一击过肩摔,将她丢了出去!
“啊——”花解语脸朝下地摔了下去,砸在鹅卵石上,钻心的痛从脸、膝盖、胳膊等地方疯狂地席卷全身。
主任从另一边走了上来,他拎着花解语的后衣领,笑着说:“臭小子,终于让我逮着你了,居然从二楼跳下去,胆子还是那么大啊!”
当他看见花解语的脸时,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女生?”他一惊,“你怎么穿枫林炫的衣服?”
“我在拍夜景,出来的时候忘了披外套,现在晚上有点凉,刚好看见一件外套丢在地上,就捡起来穿了啊!”
“那你跑什么?”
“废话,几个戴着面具的男生在那晃,我还以为是小偷呢,准备去报告,结果他们就追我……我当然跑了!”花解语理直气壮地反驳。
老天!她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加上刚才逃跑时消耗的体力,说出来的话也软绵绵的。不过希望她的这番说辞能蒙混过关。
主任将信将疑地松手,然后关切地问:“你要不要紧,我让他们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花解语一口回绝。枫林炫还被她放在两棵树之间呢,她得把他转移到其他地方。
花解语忍痛爬了起来,为了证明自己不需要去医务室,她在原地跳了跳,全身的骨头像是爆裂般地痛,可她脸上却是笑嘻嘻的。
“既然是主任,那他们肯定也不是什么小偷了!那我回寝室了!”花解语说着挥挥手,留下一脸错愕,似乎还想提醒花解语什么似的主任,转身就走。
走到一棵树下,花解语捂着脸痛得满地打滚。
太太太……太痛了!她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好长一段时间,她在腰酸背痛中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向藏着枫林炫的方向走去。走了约莫十几分钟,终于达到目的地,可是令她惊讶的是,枫林炫不见了!
啊——不是吧?枫林炫不见了?他去哪了?是他醒了自己走了,还是被人带走了?
花解语懊恼地坐在地上,双手揉着酸痛的腿。
“很痛吧?”这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花解语下意识地抬头,清明如水的月色下,一个男生弯着腰朝她伸出手,他的手指又细又长,优美的唇线勾勒出的嘴唇在月光下泛着魅惑人心的色泽,琥珀色的眼眸仿若深不见底的洞,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意图。
他是上次在玫瑰花丛里遇到的男生。
“你……”花解语缓缓伸出手,可手指刚触到他的指间,便如闪电般缩回。
因为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染风尘的素洁气息,让她不敢靠近。
男生愣了愣,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数码相机:“这是你掉的吧?”
花解语迅速接过相机看了又看,然后她下意识地在口袋里摸了摸,然而口袋空空如也,这真的是她的相机!咦,相机什么时候掉的?掉在哪里了?他怎么知道是她的?
“谢谢你。”男生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在月光的笼罩下,愈发的迷人。
花解语一时间被他的微笑给迷住了,等她回过神时,迷茫地问:“谢我?谢我什么?”
“谢谢你帮炫啊!”
“你和射手座认识?你们是好朋友?射手座是被你带走的吗?他现在还好吧?”花解语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男生的手指颤了颤,眼睑下压让人看不见他此时的眼神:“我把他送到医务室了!”
“啊?”花解语差点跳了起来,“送到医务室了?你把他送到医务室了?”
“哈哈……”男生忽而笑了起来,“骗你呢!”
花解语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男生抬手在她头顶宠溺地拍了一下,唇角含笑道:“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
“你不是不方便去那里吗?”她还记得上次他帮她处理伤口,后来说他不方便去医务室,带着药箱走了,这回他怎么又方便了?
男生静默了片刻,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不顾惊讶到下巴都快掉了的花解语,朝医务室走去。
走到医务室门口时,他踌躇了老半天将花解语放在门口,然后伸手从她脖子上拽出系有蓝宝石的绳子,瞥了一眼后,他又放回原位。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你待会儿敲门,就有校医出来!”男生一脸抱歉地说。
“嗯嗯嗯……谢谢,谢谢!”花解语点头道谢,眼睛却一直盯在男生的脸上,不肯移步开。
帅哥啊!帅哥啊!她最喜欢看帅哥了!花解语看得口水都掉下来了。
男生似乎是意识到她热烈的眼神,别扭地偏头,然后一头扎进无尽的月夜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花解语一边花痴地目送帅哥离去,一边敲着门:“喂,有病人,开门!开门!”
老半天,门突然开了,但巨大的开门力道让花解语飞了出去,摔下台阶,趴在地上。
校医光着上半身出门,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仰头往天空看,看了几眼后,他不满地嘟囔了一声:“我又做梦了!”说着他睡眼惺忪地关门,继续睡觉。
“拜托——”花解语手脚抽搐,“你往天上看个屁啊!我在这里在这里,这里啊!混蛋……”由于她伤得不轻,轻轻的声音被吹来的晚风击散。
无奈之下,她只好向前爬,只爬了几下,她就没力气了。花解语泪眼婆娑地趴在地上,对着医务室的大门望眼欲穿。
凄凉的风吹过,花解语对天哀号:苍天啊!你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啊哈哈,米沙我过得很幸福哦!”
“圣星学院不愧是贵族学院啊!帅哥多,美女多,大家也很有教养!”
“我现在正在特优班,相信不久之后就能把蓝宝石交给北堂肴,把你喜欢他的信息传达给他,他看到蓝宝石一定会来见你的!”
阳光明媚的清晨,风吹动着窗帘,细碎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在米沙惨白的脸上。
米沙安静地坐在床上,目光怔怔地盯着花解语五颜六色的脸,不可置信地说:“语,你确定你在圣星学院过得很好?”
“那是那是!”花解语点头如捣蒜。
“可是,”米沙皱着眉头望着花解语的小花脸,“你的脸……”
“哦,这个啊……”花解语摸着脸,这是上个星期六晚上被人过肩摔,脸砸到鹅卵石上的后遗症。她脸上继续保持着因为幸福而笑得看不见眼睛的状态:“看帅哥看昏了头,有时撞树有时跌倒……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很花痴啊?”
米沙短暂地沉默之后,长长的睫毛将她眼里的神色藏得一丝不剩。
“语,谢谢你帮我!我知道你刚才在说谎,在学校被人欺负了吧?”良久,泪水夺眶而出,米沙咬着牙,声音在颤抖,“算了,算了吧!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其实见不见北堂肴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你……我不想看见你受伤。”
“没有的事,我在学校真的很好!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北堂肴带到你面前!”见米沙哭了,花解语一时手足无措,她慌乱地解释着并赶紧给米沙承诺。
该死,她的演技有那么差吗?从学校回来之前,她就做好解释的准备,原本以为这个理由能蒙混过关呢!
米沙扭头看向窗外,眼里流露痛苦的神色,她低声说:“我可能活不了几个月了!见到他又能怎样……”
花解语握着米沙瘦弱的手,打气道:“不要说这些丧气话,你会好起来的!”
“我的病是治不好的,发病的原因连医生都没法解释呢。以前是手指不能动,后来走路莫名摔倒,到现在……”米沙垂眸,眼里蒙上了一层浓郁的哀伤,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和无助在脸上浮现,“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除了头能动,其他的地方都动不了了……再过一段时间,眼珠都不能转了吧?话也不能说了……可大脑还是能思考,感觉神经还存在……语,你永远都无法体会这种清楚地感觉到死亡一步一步逼近你的惊慌,没有什么比看着自己下地狱更令人……令人……”
花解语抱着米沙,她感觉到米沙的身体在发抖,那是源自内心深处最无望的惊恐所导致的战栗。
她紧紧地抱着米沙,希望能给她坚强着活下去的勇气。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眼泪在她眼底打转。
她真没用,米沙最后的梦想,她都不能帮她实现,眼看米沙的身体状况愈来愈糟,而她在圣星学院却成为0分第二人,积到99分要多久啊?加上枫林炫老是和她作对,她根本不能顺利地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