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语跑了过去拿起来看了看,谁把伞丢在这里了?对她来说这伞简直是雪中送炭啊!不管怎样,她先用一把吧。明天再还回来。至于面包……她摸了摸肚子,现在还真有点饿。她随手拿起一个面包撕开包装后一边吃一边撑起雨伞,如释重负地冲进雨夜。
走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是不是应该给米沙打个电话,告诉她这个喜讯。
可是她又觉得应该给她一个惊喜!如果在双休的时候,她直接把北堂肴带到她身边,她一定会很开心的,想到米沙幸福的笑脸,她就忍不住嘿嘿嘿地傻笑。
嗯,还是星期六联系她吧!
走到一棵大树下,她突然听到“阿嚏”的一声。抬头一看,只见枫林炫坐在一根树枝上,双腿缓慢地晃荡着,雨打在他的身上、脸上,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滴滴答答地往下砸。
望着他浑身湿透的样子,花解语突然有些担心。
“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听到花解语的声音,枫林炫身体一僵,他过于专注发呆,竟没有发现她站在下面。
“无聊。”他言简意赅地回答,脑子里又想起她揪着北堂肴衣袖时的样子,心里一阵苦楚。她跟他说了什么?说喜欢他,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她和他说什么与他无关。
“那你也要打一把伞啊,看你全身湿的!”
今天她心情很好,所以她的态度也不错。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个学期快要结束了,下个学期自己就会转学,离开这个鬼地方。以后她和他没有任何交集,自己也不需要为了积分和他斗了!那么,就好好相处吧!
“我喜欢。”
“现在是冬天,你这样淋雨肯定会感冒的。”花解语好心劝慰。
枫林炫没有搭腔。
“你下来吧,我送你去宿舍!”
他瞥了她一眼,随后跳了下来。他劈头夺过她手里的伞高高地举上头顶:“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
“这把伞其实是我的!”
花解语沉着脸,她一脚踢在枫林炫的脚上,刚想开骂,但对方忽然俯身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吻上她的额头。
虽然隔着厚重的刘海,但她仍能感觉到他冰凉的唇在发抖。
这一秒,她只感觉脑袋嗡嗡的。
“这个,给你。或许有些东西无法回到当初的样子,但人可以把自己变得更优秀!”枫林炫摸出一个粉红色的发夹塞进她的手心里,“比起哭哭啼啼的女生,我更喜欢坚强的女生!”
然后他把伞还给她,双手插进口袋,走进雨夜。
望着枫林炫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又看了看手里的发夹,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内。
这枚发夹是她在医务处被枫林炫抓住脚的时候,掉下去的,当时的它已经碎了。后来她醒来的时候,再也没有勇气回去找。如果它不在了,她会失落。可看到它支离破碎的样子,她又难过。那个送她发夹的男孩虽然很朦胧,但他是她的精神寄托,突然没了,她无法接受。
于是,她一直选择就这样下去,而现在它回来了!虽然它有修补的痕迹,但和当初的样子相差无几。
而枫林炫最后的那句话,太像那个男生给她打气的话!
难道……枫林炫就是送她发夹的男生?!
可等花解语醒悟过来时,早已不见他的影子,她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他。以后的几天里枫林炫没有来上课,校园内几乎看不见他的影子,因此她没有机会找他问清楚发夹的事情。
星期六的早上,天刚亮,花解语便迫不及待地起床,她匆忙地梳洗了一番,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辫后出门。
到约定的巴士站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一辆白色的高档轿车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摇下来时,北堂肴也开门走了出来,他很绅士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让花解语上车。
坐上车的时候,北堂肴问:“你朋友住在哪?”
“城郊。”
“是北边的吗?”
“是。”
“如果是那个地方的话,我小时候去过。”北堂肴说。
花解语笑着说:“你当然去过那里,毕竟蓝宝石是你交给米沙的嘛!”
北堂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继续开车,到米沙家时,她惊愕地发现米沙不在家。原本她想带着北堂肴突然出现在米沙面前,给她一个惊喜,所以之前没联系她。
她掏出手机给米沙打了好几个电话,语音反复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她仍不死心,继续打米沙的电话。然而不论她打多久,总是提示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米沙没带电话,还是不想接她的电话?是生气了吗?
“请问,你们这边最大的医院怎么走?”站在一旁的北堂肴一边看他的手机屏幕一边问她。
“不好意思,我在联系朋友,稍等。”花解语翻出米沙父母的号码。
北堂肴径直地走到她面前,叹了一口气:“她在医院,应该是没办法接电话吧!告诉我医院的位置,我开车过去!”
花解语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讷讷地问:“你怎么知道?”
“炫告诉我的。”他打开车门,很礼貌地站在一边,等花解语上车后,他才坐上驾驶位,开着车子按照她的指示一路飞驰。
“你说的炫是不是枫林炫?”路上,花解语忍不住问。
“是!”
“你和枫林炫有联系?你们是朋友吗?”
“算是吧。”
“可是看你们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他上次还向你挑战呢!”花解语追问,“还有我不明白了,为什么枫林炫会知道米沙在哪儿?”
“因为他和米沙在一起!”
“他和米沙在一起?米沙和他不是很熟吧?”虽然之前米沙在她面前提起枫林炫,但也没说和他是要好的朋友啊。
“这个……我不知道。”北堂肴似乎有些闪避这个问题。
花解语也没再继续八卦下去,还是等她见到米沙的时候,再问这个问题。
等他们顺利到达医院时,刚下车北堂肴便说:“她在重病室,203病房。”
花解语也没质疑,直接朝203病房赶去。
进入病房时,米沙的父母安静地坐在一旁,表情很悲伤。枫林炫靠在一角,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见这种场面,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等她看到病床上的米沙时,她的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无法挪步。
病床上,米沙闭着眼睛,表情很祥和,嘴角挂着满足而幸福的微笑。但她因为病魔的侵蚀,脸颊深陷,暗淡无华……
“米沙……”她一点一点地向前挪步。
米沙的爸爸十指扣在一起,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米沙走了!她走的时候很安静!”
他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虽然她早就意识到这个事实,可她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幻想,而米沙父亲的话,将她的幻想击得粉碎。
“那孩子想见你,可是打了一次,你说有急事就挂了……”米沙的爸爸继续说,“后来又打了几次,你的手机都是关机。”
手机关机是她故意拿掉了电池,因为她怕自己接到米沙的电话时,会忍不住将好消息告诉米沙,那样她的惊喜就不够意外。
花解语的心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般痛楚着。她缓缓地走到病床前,颤抖的手臂伸上前,摸着她消瘦的脸,泪水夺眶而出:“米沙……米沙……你醒醒……”
自己真该死!因为这样的理由,而错过了和朋友见最后一面的机会,结果……
米沙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她的手指间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语,谢谢你帮我找到梦中的王子!我很幸福,谢谢你!
花解语双手叠在她的手背上号啕大哭:“米沙!米沙!对不起……对不起!”
她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而且还提前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最终,她还是晚了,彻底晚了……
北堂肴答应她会见米沙,可米沙却等不到那天!
自己真该死……
米沙最后的梦想,她根本没有帮她实现!而她却因为这个而感谢她!她根本没有这个资格去接受米沙的道谢。
如果她不自以为是地想给米沙所谓的“惊喜”,哪怕不要拿掉电池,她也不会见不到米沙最后一面,这样的遗憾……她将背负一辈子……
她悔恨地揪着头发,趴在米沙冰冷的身体上哭得撕心裂肺:“我真是混蛋,是我太蠢,太自以为是了!”
“孩子,不要这样,这不是你的错。”米沙的爸爸隐忍着心里的悲伤去安慰她。
“对不起,米沙!”
站在门外的北堂肴看到这一幕,随即与墙角的枫林炫对视。片刻,他猛地一声长叹,转身默默地离开。
米沙被护士推走的时候,她的父母一前一后地跟了出去,花解语因为太过伤心,而无力行走,看着渐行渐远的推车,她双目无神地跪在地上。
良久,枫林炫踱步上前,他蹲下身子,手指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坚强一点!”
倏然,花解语挥手。
“啪”的一声,枫林炫的手被她打开。她愤怒地瞪着他,双眼像是嗜血般红得骇人!这样带着浓烈仇恨的表情,看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枫林炫,你混蛋!”花解语揪着他的衣领又踢又打,“如果你不阻止我,或许我早就能见到北堂肴!如果能早点见到北堂肴,我也不会见不到她最后一面,而她也不会在最后一刻,也见不到自己梦中的王子!”
自始至终,枫林炫蹲在那里,任由她发泄。他的眼圈红红的,眼睛下面黑成熊猫眼,看起来似乎很憔悴。
等她发泄完后,他心痛地抱着她低缓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花解语怒极反笑,笑得十分苦涩,她张口咬在他的肩膀上,牙齿陷进他的肉里。
他吃痛地皱着眉头,声音沙哑地说:“如果这样做你能好受些,那随便你发泄。”
“混蛋!”花解语猛地推开他,瘫坐在地上,“你马上滚,我——永——远——不想看到你!”
“我……”
“快点滚!”
“你听我说……”
“滚!”花解语崩溃地哭吼出来。
枫林炫沉默,他深蓝色的眼睛里,翻腾着有如汹涌的海浪般的哀伤。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冷去,心里的绝望流溢出来。
他咬咬唇,心绪复杂地离开病房。
花解语坐在地上蜷缩着,她双手环在腿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窗外是静谧的夜色,昏暗的月光泻洒在苍青色的被单上。
睡在床上的花解语翻来覆去,良久她起身摸索着电灯开关,开灯后她抓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随即打开窗户向下探头。如她所料,枫林炫斜坐在她家门前的一棵香樟树上,他单手扶着枝干,头微微仰起,有些恍惚的眼神在月色下透着几分悲凉。
自从那次她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到他身上后,她再也没去过圣星学院,而他每天晚上都会坐在她家的香樟树上,风雨不改,这种现状已经持续两个星期。
她悄悄地关上窗户,随后又躺回床上。思索了半天,她决定和他好好谈谈。于是她再次起床打开窗户,这一次她静静地与他对视。
她刚开口想跟他说几句话,几个戴着面具的男生从四面八方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男生戴着青色面具。
他们将树包围后,为首的男生笑着说:“枫林炫,你已经负了50分,我不想多说什么,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干吗!”
花解语愣了愣,听说负分达到50就会由校队改造,无法达到他们要求的学生会被勒令退学。
坐在树上的枫林炫从树上跳下来,他倨傲地盯着男生,语气很不友好:“我心情不好,别惹我!”
“因为你的任性害得别人没法和自己的好友见上最后一面,所以你在内疚,是不是?”男生像是有意伤口撒盐般,邪恶地提起他最为内疚的事情。
枫林炫握着拳头砸在他的脸上,男生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面具只是稍稍破损了一点,他冷静地拭去嘴角的鲜血,眼神依旧流动着藐视一切的光芒。
突然,男生冷硬地下令:“把他带回校队!”
他身后的男生一起冲了上来,枫林炫奋力地反抗,一开始他还处于上风,可渐渐地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完全被制服。
几人将他架到男生面前,强硬地按下他一直高昂着的头,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逼迫他对男生鞠躬。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花解语高声喊道:“打架啦,打架啦!小混混在欺负人!”
这时,四周的住宅灯光相继亮起,嘈杂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夜。
男生们没想到会引起轰动,他们不得不撤离。
当校队的人全部离开后,花解语与枫林炫对视一眼,然后心事重重地拉上窗帘,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第二天早上,她出门的时候,脸上挂了彩的枫林炫从香樟树上跳了下来,拦住她的去路,他好心好意地提醒她:“你已经很久没去上课了,再这样下去,你的负分会越来越高,可能会被学校强制退学。”
她别过脸,尽量不看他的脸:“没事,我本来就打算完成任务后立刻转学,我对这所学校没有任何兴趣,米沙……不在了……我没有待在这学校的意义。”
“这样啊……”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失望,“你再也不回去了吗?”
“算是吧。”
他吸了一口气,随即清了清嗓子:“我明白了。”
随后他们相继沉默,良久他双手插进口袋,努力地平复正在澎湃的心情。等他压制住这种心情时,故做释然地笑了笑,然后向前迈步,可走了几步,他身子晃了晃,眼前一片模糊,头重得不像是他自己的,而后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向后倒去。
花解语奔上前抱住他倾倒的身体慌张地问:“枫林炫,你没事吧?”
意识陷入混沌时,他拼足力气低喃道:“对不起!”
手忙脚乱地将枫林炫送进医院时,医生将他安置在病房里输液,花解语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里。看着安睡的他那苍白的脸,她的手指扫过他的脸颊,抚在他的额头上。
“好烫!”她下意识地惊呼。
这么久了,他还没退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枫林炫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他挣扎着起身,一旁的花解语将他按住:“你还在输液,不要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