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虐情后宫:皇上,放过我
840700000030

第30章

“啊?”看隐月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怡菡反而局促了,对于一切外物,怡菡有自己的看法,欣赏过,欢愉过了,便是快乐,这一点,有点像道家的清净无为,也有点像佛家的超越红尘,并没有非要独占的意思,当下连连摆手,“谢谢姐姐的好意,可是君子不夺人之爱呀,倒是我来的时候能亲自品尝姐姐泡的这一碗茶,就是万幸了。”

“你呀!”隐月不再多言,怡菡的脾性她多多少少是了解的。刚想继续问些闲话,却听见大路上传来鞭炮声与锣鼓声,是差人骑着高头大马沿路报喜来了。

“探花凌双薇少爷,恭喜!榜眼沈忘言公子,恭喜!金榜榜首容明远少爷,恭喜!”郡里三年一次的科试,并不与全国的科试同时进行,但入选的仕子皆可直接在王府供职并且由王爷向朝廷举荐,所以水平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差人都是郡府里亲派的文武官员,手里亲执红底金字名帖,排场浩大,名次由低至高高声告白于大众,声音阵势与那栖霞寺的青铜大钟都有得一比。

怡菡身边的丫鬟小清冲她眨眼,喜道:“小姐,少爷榜上有名呢。”

怡菡含笑点头,却不料身旁一阵声响,循声望去,一架子阴干的“红蓝”花瓣洒落了一地,旁边站着两个年少的女子,其中一个显然手足无措,还是旁边一个较年长的有主意,拿了小笤帚轻轻把花瓣扫了,然后往这边瞧来,略带歉意地对她们笑笑。仔细望去,两个女子的面容倒是有五六分相似,待两人走后,怡菡不禁问道:“这两位姑娘是姐妹吗?相似得紧。”

“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一个来自清河,名唤烟碧,一个来自近南,名唤易蓝,平日里两人就像马蹄糕一样黏。你还别说,面容还真的有几分相似,来我们这里的小姐夫人都说她们是失散的姐妹又重逢在这儿呢。”隐月看着放架子的地方还多少留了点花瓣末子,轻轻笑了起来:“我如果没记错,你兄长和你也是一母双胞。你兄长现在可是出息了,也不枉费了凌老爷花那么大心血栽培他。” 怡菡与双生哥哥双薇是凌老爷手里的两块宝,听说凌老爷更是花了十二枚宝玉请郡里有名的先生亲自教导他,怡菡却只是含笑闲扯了几句,就起身带着小清离开了。

平日里红绸高挂,喜庆气氛渲染得和自己阁里的胭脂一样热烈的荟芳阁今日却冷清得让人隐约咀嚼出一股不祥来,这是凌双薇迈进荟芳阁门槛的第一个反应。

本是来求一两款与众不同的胭脂作为礼物送给母亲的,却不料一进门就听见阁主隐月低声地哭泣,几个阁里的姑娘也在一旁掩了脸,个个都是一副哀伤模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双薇立在当下却并不好先发问。倒是隐月看见刚中选的探花老爷进到自己阁里来不好怠慢,擦了眼泪,勉强道:“凌少爷,今日阁里出了点事儿,要买胭脂还是待来日吧。”神色凄凉,话语低沉,倒越发显得楚楚动人起来。

双薇却并未离开,若不是出了大事,这个笑迎八方来客,独力支撑店面的女子决不会有这样不沉稳的表情:“隐月姑娘,若发生什么事,请告诉在下。”他前几日才被郡守亲点了巡查司,虽做的不是武职,也是一郡里保护百姓平安的官,语气里难免有些悲天悯人的意味,却是诚恳真挚得很,让本来想隐瞒的隐月也不禁叹了口气道,“唉……”

然后一言不发,带着他走到阁里姑娘住的厢房来,手无力地朝床上指了指,便别过头去,又忍不住拿了帕子掩了脸:“这是我家姑娘,名唤烟碧,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唉……”

双薇仔细向那床上女子看去,五官精致,面容安详,若不是知道已经殁了,倒还是会以为只是小憩,床头小案上有一杯未饮完的清茶,端起来在鼻下嗅了嗅,只有淡淡的茶清香,再仔细一闻,却不得了——是鹤顶红!

“通报官府了吗?”双薇一直以来都是出名的好脾气,又因为生了一张娃娃脸,脸上总是带着仿若小孩子的笑意,这回却是面色严峻——鹤顶红是当朝的违禁品,朝廷更是三令五申消尽,却不料还存在于世。

“不是自杀吗?”看着双薇的神情,隐月觉摸出一种不对劲,“难道不是?……”心念回转,仔细想她这一段时间的开心模样,不像是会为了什么事想不开做出傻事来的人,越发觉得事情蹊跷,但是这几日也没见谁来过自家姑娘的厢房呀。

“怪不得,”双薇仔细看了看女子的瞳孔,低语沉思。“她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放下刚才撸起的衣袖,双薇淡淡说道。凌府是医学世家,自己虽然不爱此道,却也耳濡目染二十年,一般的症状该是不差毫厘的。意味不言自明,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贞节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这样想想,若是孩子的父亲不肯负担起责任,未婚先孕的女子自杀也是没有可能。

“啊?”却不料一旁的一个女子神色变了,“她有身孕了?”双薇朝她看了一眼,也不禁觉得诧异,像是床上的人直直活过来一样,再仔细瞧,方想起是阁里与烟碧交好的女子,名叫易蓝。

“易蓝,你怎么了?”隐月知她平日里与烟碧关系最好,烟碧逝去,阁里最为难过的就属她,免不住劝慰了几句,“唉,算了算了,红颜薄命,自古以来女子就是这等薄命的。只可惜这丫头不知道怜惜自己,哪怕没有人给她名分,我荟芳阁还是养得起一双母子的。”说完不再哀叹,派人办起后事来。

双薇却是瞬间被这个女子的善明大义感动了,眼眶不禁红了起来,躬腰垂首道:“在下这就回去通报郡守,这里的摆设还请姑娘原封不动,也请阁里的姑娘们节哀顺变吧。”

“谢谢凌少爷,您费心了。”隐月还礼道,待目送双薇离开,心底不禁叹道,“这凌少爷平时与自己绝少往来,却是个实忱的人,就是行事未免阴柔了些。”想罢没来由轻轻斥责起自己,“唉,怎么尽想些无用的事?现在还是把烟碧的后事处理妥当才正经。”想着嘴角勾起了一个五味杂陈的苦笑,带着无奈与惋惜。

“姐姐的锦绣阁果真好生意呀。”来人的声音温柔绵软,隐约透着大家闺秀的矜持,锦绣阁的当家慈溪抬眼一瞧,是将军于大人家的千金,闺字晓溪,因为名字中有一字相同,前些日子还自作主张地与自己认了姐妹,“姐姐,我的嫁妆可绣好了?”一副伶俐模样,丝毫不觉得自己一个年轻女子谈论婚嫁有什么可害臊的,竟叫人怜惜得生不起气来,慈溪并不回答,瞧瞧身边这些占了大半个铺面的织锦架子,绣完未绣完的绣品,还不是她明是央着自己其实暗里指着自己亲自绣的,一句话噎在喉咙里并不吐露,继续埋头刺绣。那将军府的小姐也没有在意她的表情,自顾自围着锦绣阁里的织锦架子边转边自说个不停,“这个是百花的帐檐,这个是鸳鸯戏水的被面,这个是粉海棠的门帘,诶?”忽然停下来问道,“这个是什么呀?我记得嫁妆单子里并没有这款呀。”说话间仔细向那慈溪正在绣的图案看去——白缎底子,平金纳锦飞龙,一共五条,分别为海蓝,碧青,赤朱,墨色,金色,尤其那五条飞龙的眼珠皆圆滑饱满,透着宝石的光彩,却又不像是用黑珍珠之类的宝石做的,经随行的丫鬟提醒才拍手叫起来,“竟是桂圆核?”

桂圆又称龙眼,是临郡桂洲的特产,用桂圆核来充当龙的眼睛,真是切题,果真是独具匠心呀!于晓溪当下不顾物件是否有主,一把拉扯着正在埋头伏在织锦架子上绣图的慈溪的手臂道:“姐姐,你就把这方绣品卖给我吧!”

“哎呀!”慈溪当时正在聚精会神地绣飞龙群逐的红日,不料被于晓溪这么一拉扯,食指猛地被牛毛绣针扎到了,下意识往嘴里吮,惹得于晓溪连连道歉,慈溪却是猛地一甩手,不管她什么将军府千金的身份,忿忿道,“哼!于小姐,你什么都好,就是想要的太多!”

然而看着她自责的眼神,又忍住了下半句,神色稍稍缓和下来,轻柔答道,“这是我应靖江王府世子之命为靖江王爷大寿绣的五彩飞龙。”语气平和,但却也让哪怕像于晓溪这样出生于将军府娇纵惯了的人尝到了王室之物不可僭越的利害,遂轻轻放下手来,“姐姐,对,对不起。”

说完话偷偷看着慈溪的面容,说起来也怪,自己从小到大,没有哪一个人敢对自己说一句重话,更别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类似呵斥的语言相向,然而那女子的言行中自带的一股威严此刻更因她那微皱的眉头,紧抿着的嘴唇而越发明显。

还是随行的丫鬟小芹识体,忙出来打圆场:“诶,小姐,您瞧,阁主亲绣的这方四季木犀喜服可真是巧夺天工呀!”木犀又称桂花,说到这里,不得不提到桂州郡的郡治,象郡、南海郡和桂郡合称桂州郡,因三郡里都遍植桂花,桂树成林,名字便由此而来。于晓溪不愿随流要那些绣着百合鸳鸯与龙凤呈祥图案的喜服,只单爱这郡里的象征。因为花朵身行娇小,颜色却又繁多,所以对刺绣的手艺要求很高,但凡颜色分布不均,一丁点儿突兀的色彩显出来,便是残次,然而慈溪的手艺果真厉害,这件尚未缝制成喜服的绣品早已随着照进大堂来的阳光变幻着色彩,一簇簇,一丛丛,金桂,银桂,丹桂以及黄色的四季桂花争相探脑。

“可满意吗?”说话间,慈溪的神色已经软下来,心里也不禁劝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罢了,犯不着为她发那么大的脾气,“如若满意,等会儿缝制成喜服,这喜单上的绣品便都可以交货了。”顿了顿又似玩笑地说,“你也可以穿着这喜服高高兴兴地嫁人了。”

郡县里的人都知道,这将军府的刁蛮小姐嫁的是那三郡金榜榜眼,被靖江王指派到临桂县来当县丞的沈忘言。郡县里的人都说这位新的父母官年轻有为,秉公执法,但绣庄里的姑娘想必没有亲见过,小芹遂自做主张道,“不如择个日子请姑爷一起来瞧瞧吧。”说起自家未来的姑爷,可是一表人材,再说这几日也确实公务繁忙,抽不开身,小姐没少暗地里埋怨却又不说出口,借着看看喜服见见面,小姐一定是开心的。

“小芹。”于晓溪娇嗔道,却发现了绣庄里的人都轻轻地笑了起来,自己的脸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黄澄澄的铜镜前,慈溪正微阖着双眼卸妆,晚饭时刚饮了李家酒坊的红枝酿,直觉得这款在酒中添了木犀的李家新品清冽爽口,不觉贪了几杯,整个人头重脚轻起来,打发了阁里众姐妹回家,料想不会再有生意便关了门,休息了。